随着姬清轩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正是自己当年选中的小丫头,如今也是亭亭如立也。低头望向怀中气息几近将断的姬弃仇,这模样倒也是与那混小子长得有七分相似。只是人老了,更是见不得如此,当即一掌拍出,一股柔和的法力缓缓进入了姬弃仇的体内,帮其吊住这口消失便该死去的最后一口气。
这是爷孙俩的第二面,当年将姬弃仇交于小茹抚养,一是因为姬羽所叮嘱,二便是小茹乃是天伈的随身丫鬟。偌大的姬府,二人便如过街的老鼠,毫无二人的容身之地,出于无奈下,自己只能将二人安排在了名为姬府之中,更似外人的柴房偏院之中。
这么多年,小茹每一次前来,都并非抱怨生活的不易,而是小仇的伤势被人伤的过重,即便是小茹自己拿着俸钱,也不足以将小仇救回来,走投无路下这才前来寻求自己这位爷爷的帮助。据身旁的老仆所掌握的消息,小仇看样子是已经接受了这般命运,时常在房内院中读。对于欺辱自己之人,也是咬牙吞下,毫无反抗之意。
“将小茹二人带往药炉,悉心照料,不得有误!”姬清轩没有与小茹有半点的交谈,陌生的就像初次相见的生人般。“谢过府主大人。”小茹磕头谢过后,便抱着小仇跟在一人的身后,前往那姬府疗伤治病之所,药炉。
药炉之中,时常送进来一些比武受伤的族子,浓重的药味充斥了这片院子,小茹与姬弃仇二人被安排在一处药房内,躺在身下的是一块百年红玉,可暖人心脉,疏通血液。一房之中共有三床,姬弃仇昏迷的吞服了几颗续命的丹药,灌入了一碗漆黑恶臭的药草后,便被人安置在窗边静静地熟睡着。
小茹守护在一旁,眼中的小仇,安静睡着的脸庞之上依稀可见小姐当年的容貌。随着相似的轮廓愈发的清晰,自己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的流下,这并非是对于自己的委屈,而是对自家小姐的孩子感到难过,自小如此苦难多灾,小姐要是知道了,即便是在九泉之下,又岂能瞑目。
这时,突感传来走近的脚步,隔窗便瞧见了小茹主仆二人,那刻薄的话,便如流水般说道;“呦,这不是那病鬼丧门星吗?现在居然都躺到药炉里啊!如此,就不该再浪费丹药与财力,救这么一个废物!趁早死了算了!”开口之人,是姬弃仇三叔一脉之人,并非嫡传,乃是庶出。可即便是如此身份的一个看似嫡系实则毫无血脉的旁系之人,也敢对家主嫡孙姬弃仇恶语相向。
“说够了没有,一个庶出的杂种,也敢在此放肆,即便本姑娘打死了你,你身后的父母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小茹忽而起身,随着怒气一同迸发的是那股习武之人的气息。小茹虽无灵根,无法修行,可世道里,又不止修道一条路。以武仗天下,又何谈没有。顷刻间,气息锁定之人,便可在对方身上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寒彻入骨的杀意,再多有一嘴,这药炉救命之地,便该多出一个死人了!
伸手所指,但不敢开口一句,惹得身旁之人讥笑不止,对于这般仗势欺人的狗,死了那便死了。灰溜溜的离去,药炉之中,便只能听见药罐在火炉之上,砰砰作响的盖子之声,一壶又一壶的新鲜草药,泡好在院中,小茹缓缓坐下,想着自家小姐的公子究竟还有几日可活,若是连小少爷都走了,那自己是否也该去那黄泉找一找小姐了。
心思驳杂,小茹姐从未想过为自己活一场。
夜半,姬弃仇自床上苏醒,看见疲惫的小茹姐正趴在自己的枕边酣睡,对于白日里,自己又一次的吐血,嘴角流露出的苦笑,既是无奈也是无奈。心想,再有个数次,自己便该去见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大人了。
只可惜,若是自己将去,小茹姐怕也不会苟活。所以,就算再不喜这人间,自己也要为小茹姐多活那么一段时间。侧头望向窗外,明月当空,群星璀璨,好一幅天人共色的美景。
呆望赏月时,药炉的屋顶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动静逐渐的靠近自己,头顶的瓦片随之崩碎的声音,也是接连响起。随即,姬弃仇在窗前,忽而瞧见了一道黑影闪过,与此同时,姬府之中响起了护卫们此起彼伏的抓贼声。
当迷迷糊糊的小茹姐被这嘈杂的声音惊醒,第一反应是看向小仇的身影,只是空荡的被铺中哪还有小仇的身影。当即冲出房外的小茹,发了疯般的找起了小仇,可任凭问便身旁之人也无人看见小仇从房内走出,就好似小仇凭空消失了一般。慌乱之中,小茹站在门口,看着白日里对骂的那人,难不成被此人掳走了不成?他有那个胆子吗?
随即姬弃仇的消失,房中,姬清轩也是脸色大变,看着面前之人的回报,一时间,坐立难安。
········
三姓城外,一片连环的高山将此城团团围住,横河山脉供人出入的两条官道,乃是九奉王朝与山间精怪定下的规矩,不可擅扰凡人,凡人亦不可深入群山之中。修道之人不再此列,入山之中,生死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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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山神册封,河婆入册,树木成精,百鬼成怪。
一团黑雾像是喝醉了般,自三姓城内跌跌撞撞的飞出城外,目标直入三姓城外的横河山脉。兜兜转转地来至山脉深处,此刻已然是夜深之时,明月当空映照了一处丈宽的小水洼之中,黑雾在此地盘踞不走。身后的山木多有灵性,瞧见又是这个调皮鬼来了,不由的挪树后撤,想着到时候可别被这么个家伙拖累了。
随着黑雾一口吐出一人后,在此中天旋地转的姬弃仇这才终于跌坐在地上,恶心之感久久不散。看着面前好似有人性的黑雾,姬弃仇不仅没有半点畏惧,而是好奇满满的盯着这旋天动地的黑雾。久处陋室,对于外界的新奇,自然是无比向往。
“你可以说话吗?”强忍着恶心的姬弃仇问道,除去生死之外,所能感受的,所能见识到的,那都将是上天给予自己的福分,姬弃仇向来如此想。黑雾听到此,不由飞速旋转,一个倒斗的小龙卷缓缓形成,片刻后,黑夜之中,黑雾之内,散去黄沙走石,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衣小胖子,独特的竖焰纹路烙印在小胖子的眉心之上,比起姬弃仇还要矮上一个头的小胖子,满脸通红,一边打着酒隔,一边热情的与跌坐在地的姬弃仇握手,并说道;“世人尊称我,呃,为黑煞,呃,大王,呃。你好,呃,你好。”
握着不曾有温度,却柔软异常的小手,姬弃仇这才明白中说的一切那都是真的,山有精怪,世有仙人,移山填海,飞云遁地。
“话说,呃,你怎么不怕,呃,我呢?”小胖子,实在无法保持平衡,一把跌入姬弃仇的怀中,仰头看向这少年,也是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所以我并不怕你。”从未告诉旁人的一个秘密,姬弃仇自小便可瞧见人心,即便是家禽野狗,姬弃仇也可凭借肉眼窥见善恶!
“那我先睡一会,呃,等我醒来再陪你玩。”说着说着,小胖子真就毫无防备的睡死在姬弃仇的怀中。感受着轻微的呼吸,小胖子这张可爱的胖脸,难得的让姬弃仇这么一个将死之人感到温暖。因为姬弃仇,窥见小胖子的内心,暖如红日,温馨且温暖。
恢复片刻,感受到气力渐渐起来,小胖子的身躯轻若鸿毛,将其趴在自己的后背,姬弃仇不想错过这个可以感受外界的机会。于是便背着小胖子,走至一颗树前,恭敬地问道;“老人家,不知此地是何地?我该如何走出这片林子?”寂静的山脉里,一个青衫少年背着一个小黑胖子,在与一棵不知多少年岁的老树交谈,诡异的一幕,还好无人看见。
起先,杨树精本不想在凡人面前开口,可姬弃仇再一次的开口问道,很明显,眼前的这个凡人少年可以看见自己精怪之躯。无奈之下,只能缓缓转过身子,一张褶皱的树脸,开口应道;“少年,看你半点修为不存,何故看见本树?”
“我也不知道,看见您在这,那自然便只能问您了。”姬弃仇无畏惧,无谄媚,无隐藏的淡然说道。洒脱的性子,是在多个将死的夜晚,无人救助,无人理解,无人惨怜之中,慢慢形成的。
“少年,我观你非凡人,若是信本树,可以往南行至七里三丈五尺九寸,那儿有一物可让你····”杨树精说着说着便没了音,就好似天机不可泄露,只有姬弃仇亲自过去,才可知晓那是一件什么物品。
“谢谢,老人家。”说罢,姬弃仇便带着小胖子,去往那杨树精所言之地,只是在姬弃仇走后,杨树精这原本慈善的面容当即变得阴嫉可怕,就好似一场阴谋正等着姬弃仇。只是姬弃仇丝毫不知,更不知自己向来看人无误的双目,这一次反倒让自己深陷一处泥沼之中。一步一尺,姬弃仇算着步子走往南边,自那杨树林的缝隙中钻出,一条可供一人行走的落叶小道便出现在脚下。
七里之遥,一日之初,清晨之到来。山脉之中的阴冷,格外的浓重,醉酒的小胖子迟迟未醒,红日之光辉洒不进铁树的密林之中,万物复苏可听见细小的蝉鸣,轻率依依。
久走未到的姬弃仇感到体乏无力,身子骨本就虚弱,本可堪堪存活至三十岁,但自小遭受的毒打,那便好似喂姬弃仇喝下了一碗毒药,加速了死亡的进程。
存活之日,也只可看姬弃仇的心间,对生的希望究竟有多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