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足有10斤重的铁舀子落下时,我的身子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原来是个出来洗碗的老乡发现阵势不妙,在我砸下去的时候他从身后使劲抱住我往后拖了两步:“林峰,这时什么地方?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像是陡然扑来的噩梦,我猛然惊醒。这时再看那个恶人还傻朗朗地站着,或许霸道惯了的他没想到我这个“二杆子”使他祸从天降,又有惊无险。我的耳畔好像又听到两个女儿的呼唤:“爸爸,早点回来。”还有母亲千针万线纳的这身棉衣棉裤,还有梁云所长:“你一定要改改你的驴性子”……“咣当”一声我把铁舀子丢在地上,漫无表情地向楼上走去。我并心里告诫自己,从这一刻起必须改掉自己遇事不忍、鲁莽冲动的性子。改得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让林峰的灵魂从此裂变……
上了楼我回到监号,刚才的鲁莽、冲动使我极为自责。我悄悄发誓:人绝不能一生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经过刚才的那一幕,估计哑巴仇德和我的饥饿早已冲的烟消云散。哑巴仇德父母都是正常人,生他以后发现他对声音反应不灵敏,便感觉异样.为了今后能生二胎,就索性没给他上户口,到了三岁哑巴不但没有听力,且对喜怒哀乐总是一言不发,父母更是感觉异样,就把他送到山乡的姥姥家照看。姥姥虽对仇德父母做法极为不满,但因是自己的女婿、女儿也只能保持沉默。哑巴长到岁姥姥送到聋哑学校后的第二年就撒手人寰。哑巴便成了孤儿。没了亲人的照料,他四处流浪,多数时候寄居在桥洞、大街或农村的路边。饿了就在饭店倒出的垃圾里找吃的,渴了到别人家里讨口水。夏天睡在大街上被蚊虫叮咬,冬天睡在桥下被寒冷冻醒。有时候找不到吃的秋天就偷玉米、刨红薯,冬天他只能在人家的小吃摊乞讨,乞讨不到就偷、就抢,抓住了挨打也是常事。
后来,他认识了当地的一位“社会大哥”,每天会领到给他饭吃,当然他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偷钱包、偷超市,有次那个“社会大哥”在超市以买东西为由,把吧台的服务员引开,他迅速猫腰钻到吧台打开抽屉偷走000多元,“社会大哥”好好请他吃了一顿。从此他尝到了甜头,13岁时他另立“门户”开始单干,偷的多了就上网、吃饭、喝酒、住店……有多次被公安局抓获,但他又聋又哑,问不出道道就经过教育被释放,他就又继续作案。1岁终因案情较大被判刑两年,送到少管所服刑。出狱后,仇德再不单干,而是纠集了几个聋哑人让他们盗窃,盗窃的目标也有超市转成了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等,销赃得来的钱仇德除能让手下的聋哑人得到温饱外,剩下的都供他自己吃喝玩乐。两年后“东窗事发”,但被打击过的经历变成了哑巴仇德抗拒交代的经验。他对所有作案事实以先天性聋哑为抵抗条件,就是在聋哑老师在场交流中也“守口如瓶”,拒不交代。H看的监号内因他饭量极大,总是乱吃乱拿别人的东西,被别人发现后,他就和别人混战,总是身上青一块肿一块。针对哑巴的行径,看守所的干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我把他调到一个因诈骗犯案的富人号里,富人总是在看守所小卖部里买着吃,所以就把自己的窝头和一份菜汤给了哑巴。哑巴在号里也开始慢慢变得规规矩矩。后来配合审讯,最终以组织盗窃团伙首犯判了年。这次和我一起送到了这个监狱。
这时,刚才那个老乡的话又在我我耳边盘旋:“林峰,这时什么地方?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啊,这是监狱,正是因为自己的冲动把自己送进了监狱。中队门外的三行大字在我眼前定格:您们是人,你们是罪人,你们可以重新做人。刚才在我眼里那个打饭的犯人是恶魔,也证明了冲动的“恶魔”还在我心里。我必须通过多年的改造祛除心中的这个“恶魔”。我拿起《罪犯改造行为规范》的小本子阅读了起来:不准打架斗殴;列队行进要听从口令指挥,保持队形严整,喊口号、唱歌要整齐洪亮,被褥叠放要棱角分明……我必须在今后的监狱服刑中严格按照每一个条款去做。正如那个小干部所说,要早日走出高墙就必须靠克制、靠耐力、靠意志,坚持走好脚下每一步。每迈出一步都要坚守规范,坚定信念,坚决向前。很快到了老犯人出工的时间,我见老犯人出工都自觉排的整整齐齐,这就是队列训练出的“内功”。看着老犯人离去,再看看监号里的新犯人邋里邋遢,拖拖沓沓,这样是难以适应今后改造环境的。
于是,我翻身下床:让全体让上下铺13名人员全部整齐站在床下,宣布纪律:“同犯们:虽然我们都不愿意走进高墙,但我们都因这样那样的犯罪不情愿地站在了这里。或许我们今天晚上或明天晚上又被送到了其他监狱服刑,但无论是哪都要会背会用《罪犯改造行为规范》。这是我们的政府对我们的基本要求,也是我们必须遵循的基本守则。谁学的好,记得牢,遵守的到位,谁就会在改造的路上跑的比别人快。所以我宣布,既然我们无论到哪都得背《规范》,守《规范》,不如我们就从现在就开始学,开始遵守。”
我说到这,大家都互相看着别人,有窃窃私语:是啊,坐监了,挨过今天挨不过明天,还是先“下手”吧。
我接着说:“第一,大家从今天开始,下午2点30分到5点30分要默背监规,确实非要出声的也只能是小声,所有人员必须按照要求盘腿坐在自己的铺面上;第二,除自由活动时间,放茅一律按三人小组统一行动,并向我报告;第三,我见《罪犯改造行为规范》中写道:听到起床号令,迅速起床、整理内务,被褥叠放要棱角分明,大小、高低要符合标准,摆放整齐划一。而且我们下去也见老犯人的被子的标准了,我们无论留到这还是到其他监狱也是要把内务整理成这个样子的,所以从明天开始也要整理内务。就叠被子这一项我也不会,但熟能生巧,我相信大家。现在各自归铺,开始默背《规范》!”
我翻身上了我的上铺,开始和大家一样拿起了《罪犯改造行为规范》,每看一条,我就实实在在的领会一条……其他号里还是乱哄哄的。
大家觉得我说的有理,也都背起了《规范》,虽然有人装模作样,但我知道我要比别人跑得快,就得先学好、背好,所以也顾及不了他人。
转眼到了晚饭的时间。我这才搬个马扎出来透透气,这时靳汐、程鑫、哑巴也都出来和我并排坐在了楼梯过道,点了支烟.靳汐看着我不解:“林峰,他们不知哪天就送走了,或许是你送走了。集训队就像一个临时‘渡口’,谁去向何方都不知道,干部都不管,你管那么严干嘛。”我叹了口气:“是啊,我也不想管,但在一起也算是天注定的缘分,只是盼望每一个人能在改造的道路上跑得快一些,回的走一些啊。”靳汐点点头:“是啊,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回去哪里服刑,但这《规范》全国都是一样的,你说的有道理,明天我也开始背。硬朗朗改造,争取早一天回家。”
晚饭过后,仍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们还是坐在过道里拉达。院内的老犯人有的在不大的院里来回转圈;也有的自己拿本在微弱的灯光下阅读;还有的在我们的监房隔壁的阅览室桌子上读,或拿废纸练毛笔字;还有的两人沏一壶茶水坐在墙根品茶,虽是冬天,但因监号的空间狭小,除过在床上躺的,在床边坐的,都出来了,这时院子也显得更加窄小,甚至显得有点憋涨,反正都在感觉颇慢的时光里转悠。
正在这时,我见从监院门口进来三个犯人。他们一见面,就和下头的老犯人搭话,好像询问什么。接着有人指向我这个方向。我细一看原来是在H看或因持强凌弱;或因勒索他犯,或因其他问题而被政府打击过的三个人。他们把这个账记到了我这个劳动号大学***的头上。
“不好,来寻仇的!”我立时感到来者不善。这三人气势汹汹向二楼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