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虽看见事经过,也同袁恕己说的详尽,然而关于钱掌柜跟黑衣人之间所说的话、以及黑衣人自焚之前所念的诗,因拗口而玄妙,到底记得不真。
袁恕己听得惊魂动魄,也明白了她为何醒来后拼命捂着自己的脸。
他正要再安抚几句,忽地问道:“你说……他们两个说什么蝴蝶?那黑衣人临死之前念的是‘生死、天地’等句子?是不是‘生死本由命,气形变化中’?”
阿弦道:“是!大人如何也知道?我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袁恕己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犹如战鼓催动,蓄势待。
只是这一次的交战,对手却是乎他想象的强大,而这一场战役一旦开始,结局难以预料,但生死必将是前所未有的惨烈。
袁恕己道:“小弦子,你……你所见的那些,不可告诉除了我之外的第三人。”
阿弦道:“为什么?”
袁恕己握住她的手,沉声叮嘱:“你答应我就是了,包括朱伯跟你阿叔,都一个字也不能提。”
阿弦有些为难,之前跟老朱头相依为命,所经历的事多半会对他说,后来英俊来了,原先那些不敢跟老朱头说的,倒是可以跟英俊倾诉,如今居然两人都不能说了。
袁恕己见她犹豫,便道:“这件儿属于极大的朝廷机密,若是给别人知道了,只怕会惹祸上身,旁人知道的越好、越安全,你明白吗?”
他的语气十分郑重,阿弦打了个寒噤,想到钱掌柜跟那黑衣人的神秘诡异举止,——钱掌柜满门惨死,黑衣人自残坐焚。
原本她听英俊说起“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的时候,何等喜欢惬意,又怎会想到这三个字,干系之大,简直关天。
阿弦隐隐明白了袁恕己的心意:“是,大人,我答应你。”
袁恕己正略松了口气,阿弦又问道:“可是钱先生一家是被谁所杀?此案大人有把握查明吗?”
心头又倍觉沉重,袁恕己叹了声:“回桐县后先查一查这黑衣人的来历,但我相信,他不会留下太多线索,如今要查的话只能从那离开的钱先生身上查起,只是按照你所说的,他已经去了长安了……”
老朱头昔日的“谆谆教导”都在心里记得很牢靠,阿弦嘴唇干:“是啊,长安。”何其可怕的地方,连英俊也说是“鬼蜮之地”。
袁恕己道:“只要事情跟长安有了牵连,只怕就不是等闲之人能插手的。我……也尽力罢了。”
阿弦眨眨眼:“大人的意思,是指长安多显贵,若是事情跟显贵高门等牵扯,就不好办了么?”
袁恕己苦中作乐地笑了:“聪明的小弦子。”
阿弦却并不笑,皱眉想了片刻道:“但不管如何,钱家满门死的太惨也太无辜了,不论是什么人下手,都应该将他们归案正法。”
袁恕己本想说“太天真了”,但看她肃穆郑重的表情,虽是清秀灵透的生嫩少年面孔,却无法叫人无视或小觑。
袁恕己抬手在她头上抚了抚:“小傻子。”
阿弦歪头避开,眼中透出不满:“你们才傻。”
袁恕己问道:“‘你们’是谁?”
阿弦道:“英俊叔。”
袁恕己道:“他?……他也这么说你来着?”
阿弦哼了声,爬起身来,趴到窗户边掀起帘子往外看风景。
马车飞驰,秋风有些疾,吹得她的头越飘散。
阿弦也不在意,被丝撩的痒痒了,就随手一抹脸,耸耸鼻头而已。
袁恕己在后,看着她柔软的丝毛茸茸地在风里舞动,笑道:“好,你不是小傻子,你是个小疯子。”
阿弦吹了会儿风,凉凉地秋风吹在头上颈间,虽然冷,却觉着极痛快,闻言便回头道:“我又疯又傻,这总成了吧?”
袁恕己大笑。
一行人急急而行,终于在第六天的傍晚回到桐县,早在进入桐县地界的时候阿弦已经难掩激动之情,正所谓“归心似箭”,一旦进了城门,便半刻也不想耽误。
袁恕己知道她的心意,便道:“好好好,放你下车,然而这会儿的话,不知道你朱伯伯还在不在外头出摊?不如去忠良街看一眼。”
阿弦即刻赞同,马车行到街头,却见彼处空空荡荡,并无老朱头跟灶火的踪迹。
袁恕己道:“哟,他今儿没来,只怕是猜到了你会回来,所以偷懒了,把你送家去吧。”
阿弦喜不自禁地磨拳擦手:“那么就多谢大人啦。”
马车复来至朱家小院,阿弦探头往外,远远地就看见玄影趴在门口,那狗子听了动静,正竖着耳朵站起来,一眼看见她,因“汪汪”地边叫边往这边跑来。
阿弦等不及让马车停下,就要往下跳,袁恕己忙喝令停车。
车还未停,阿弦已经跃下地去。
袁恕己悬着心,生恐她不留神摔了,已经预备出手抢护,谁知却见她身形轻灵,落地平稳,袁恕己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