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桃源村后,李鱼、沈渊二人策马疾行。 三日后的傍晚,漠云城西门外。 隔着护城河,李鱼远远瞧见两列守城的官兵在对进出城门的路人进行盘查。她勒马侧头问沈渊:“沈先生,进城还是绕行?” 进城需接受检查,有暴露的风险,但漠云城四面环山,绕路需多花费不少时间。 沈渊思考片刻,翻身下马,在河边就着水流检查了下脸上有无破绽,按压几下贴上的八字胡,道:“进城吧。” 两人牵着马,拿着从柳城主处讨要的路引,排在进城的队伍里缓缓向前移动。 待轮到他们,官兵问话时,沈渊用沙哑的嗓音回道他与李鱼二人是兄妹,要穿过漠云城前往雅安城看望在那里经商的父母。 官兵见二人举止正常,检查完路引,看证明亦无误,遂挥手放行。 连日在野外奔波,李鱼、沈渊皆身心俱疲。 二人在城中一家僻静的客栈住宿一晚,补充好精力,第二日一大早吃过朝食又继续赶路。 漠云城东门处的盘查,比进城时严了许多。 二人答着串好的说辞,有惊无险地过关。 李鱼跃上马背,迎面与几个身穿黑色军服的军官擦肩而过。 五位军官中,为首之人叫宋志杰,自昊天城而来,乃太子萧景湛的属下。其他几人唯他马首是瞻。 只是,这段时间,宋志杰的日子很不好过。 自去年九月,太子派出的一众人马与晋王萧景澄一同消失后,他便领命离京,在紫云山周边各个城镇巡察,寻找这些人的身影。 可惜,除在紫云山谷底找到几具同僚的尸体外,几个月过去,他连晋王的影子也没见到。 对此,太子殿下十分生气,时不时传信训斥他一顿,昨日收到的信件中,不仅大骂他办事不力,还写道再给他一月时间,若是仍找不到萧景澄的足迹,就让他脱下这身军服回家种地。 想到一个月后自己的下场,宋志杰烦闷异常,就连看见李鱼这样的劲装美人也提不起丝毫兴致,任由她骑马从身侧经过。 但是,二人走过去不久,宋志杰突然眉头紧锁,那个蓝衣少女身边的男子,虽与晋王气质不同,但细细回想,长相却有几分相似。 心念疾转间,他勒马回头,率人追去。 —— 沈渊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响,知道应是宋志杰认出自己,他与李鱼道声“快走”,扬起鞭子在马屁股处狠抽几下,抓紧缰绳,纵马疾驰。 追在后方的宋志杰见二人加快速度,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眼看升官加爵有望,他一扫阴霾,对几名属下道:“谁率先抓住前面那个男人,赏银百两!” 四名属下一听此话,立时劲头十足,挥鞭催动身下马匹。 他们所骑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拉近与沈渊、李鱼二人的距离。 李鱼听声辩位,知道很快就会被追上,策马上前与沈渊并行,问道:“沈先生准备如何处置这些人?” 沈渊眸光微冷,语气凌厉道:“杀!” 李鱼当即勒马停住,调转马头,迎上几人。 宋志杰眯眼打量马背上姿容昳丽的少女,满面春风道:“我看姑娘年纪不大,何必着急送死?我们要找的,是你身后之人,只要姑娘呆在站里不动,我保证我们抓过人后就放你离开。” 李鱼摇头冷笑:“不好意思,那是我的财神爷。” 见李鱼态度坚决,宋志杰嗤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了。兄弟们,上!” 宋志杰一声令下,四位属下持刀下马奔李鱼而去。 李鱼轻盈跃下马背,把缰绳丢给沈渊,初一、十五两把飞剑出手的同时,弦月剑亦出鞘,三道剑光从不同方位向四人攻去。 原本志得意满的宋志杰端坐在马背上观望两眼,便知自己轻敌了。 眼前少女的剑法,似她的人般,美到极致。 别说凭他五人,恐怕再加一队人手,也无法将她拿下。 思及此,他心一横,调转马头朝漠云城方向跑去。 宋志杰品性不行,但眼光独到。如他所料,倾刻之间,李鱼身边已躺着四具尸体。 抬头望着宋志杰落荒而逃的背影,她不屑地冷哼一声,甩手掷出初一、十五,隔着百步距离,飞剑一左一右自他背部贯穿而过。 她招回飞剑,转身对沈渊道:“若无意外,应是活不了了。” 沈渊对她的处
理速度心悦诚服,拱手谢过李鱼。 —— 跋山涉水,穿林过溪,数日后,李鱼与沈渊将至雅安城。 经过漠云城外一事,为防止沈渊再被人看破身份,途经青萍镇时,李鱼买了脂粉、画笔、颜料等工具,决定亲自为他乔装打扮。 她调制好颜料,拿着画笔在沈渊脸上涂涂抹抹时,沈渊闭目感受着少女圆润的指腹在面颊上抚过的触感,听着少女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不觉心跳加速。 情难自禁时,忽听少女道:“没想到沈先生的仇人中竟有军官。不知沈先生之前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沈渊收拢杂念,黯然道:“我本是一个心无大志的富家子弟,平日里练练武、看看,觉得如此在东华城逍遥一生,岂不快哉。可天不遂人愿……” 想到被皇后和太子害死的母妃、被午门腰斩的舅父、即将被流放的亲人,沈渊沉默着,再说不出一句话。 李鱼瞥一眼他不自觉紧握的双拳,手中动作不停,口中轻叹:“人生在世,苦难何其多!” —— 雅安城城门处,李鱼、沈渊经过一番严厉地盘查,进入城中。 二人随意走进一家位于路边的面馆要了两碗阳春面,李鱼一口气吃掉大半碗,再抬头,发现店铺外卖各种吃食的小摊附近,一个身穿黑衣体形娇小的少年正被几个人按在墙角殴打。 那人弯腰抱头,任由拳脚雨点般落在身上。 李鱼看不过,放下筷子出门上前喝退几人。 结果还未等她去扶,被打的少年已然起身,边用手拍打身上各种鞋印留下的灰尘,边质问李鱼:“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声音响起,李鱼才发现这位男子装扮之人是位少女。 不过,听她话中之意,似是对自己的帮忙并不领情。 李鱼懒得与这般不识好歹之人计较,转身回店里继续吃面。 少女却跟在她身后进来,侧身把沈渊挤到一边,坐在她对面,继续道:“我没付钱偷拿东西,他们打我是应该的。你把他们赶走,他们的怨气就没办法发泄出来,你让我欠他们的了。” 听着少女的言论,李鱼只觉这人脑子有病,不搭理她,几口吃干净碗中的面,对沈渊示意:“走!” 两人牵着马在街市上买了些干粮,朝雅安城东门而去。 骑马奔出一段距离,李鱼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一回头,发现是那位奇奇怪怪的少女。 “她奔跑速度与马匹不相上下,轻功了得。这么久不见疲态,内力更是充沛无比。”沈渊回望几眼,对李鱼说道。 李鱼皱眉道:“是我多事,惹上这人。希望不要因此横生枝节。” —— 两三个时辰后,二人停下进食时,李鱼问站在不远处眼巴巴盯着她手中吃食的黑衣少女:“你为何要跟着我们?” 少女一本正经地道:“你不想看到别人打我,那就供我吃喝,我吃饱了不去偷食物,就不会被人打了。” “你被不被人打关我屁事!”李鱼被少女奇葩的逻辑气得口不择言,语罢,低头狠狠嚼着嘴里的食物,不再说话。 那少女上前几步,试探着伸手想拿李鱼面前的饼子,被她瞪了回去。 谁知第二日早上,少女仍未离去。 见李鱼、沈渊二人准备吃东西,她又凑上前来,蹲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边看还边用袖子擦口水。 见她瘦瘦小小缩成一团的样子,李鱼终是于心不忍,递给她一张饼子。 待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李鱼掏出几块碎银给她,说道:“这些银子你拿着,够你吃上许久了。” 少女把双手垂在身侧,退后几步,摇头道:“银钱在我手中放不住,很快就会赔光光。我知道你心善,你就让我跟着吧,我不影响你们,吃饭的时候给我口吃的就行。” —— 李鱼在被突然粘上的少女弄得焦头烂额时,昊天城太子府,收到宋志杰传回的情报后,萧景湛心情亦极不美妙。 他阴沉着脸走进皇后宫中,把情报递给母后,愤愤道:“萧景澄真是命大,我派出这么多高手,废了他的武功,弄断他的腿,竟还是让他逃出生天。若不是宋志杰强撑着一口气送回消息,我真当他死在紫云山,尸骨早被野兽吃干抹净了!” 张皇后指指椅子,命萧景湛坐下,倒一杯茶递给他,柔声道:“五皇子自小练武,少年时又跟着沈长风在军营历练多年,岂会是那么好杀的。不过,湛儿也不用着急。现在,他朝东走,应是回东华封地召集属下救将军府众人,我们沿途多派些好手,再杀他一
次便是。” “信上说他身边有位武功高强的少女,若是再被他逃脱了呢?”萧景湛仍不放心。 张皇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道:“这次即便他侥幸逃脱,待三月将军府众人被流放时,他必定会去救人。届时,我们瓮中捉鳖即可。” 经母后一番劝说,萧景湛终于平静下来。 他把椅子拉到母后身侧,将头靠在她肩上,撒娇道:“有母后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