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汐看着镜中短发的自己,笑着拍拍新衣的手,安慰道:“不过头发而已,会长出来的。”
新衣知道李汐的心思,不敢多说什么,怕又引起她的担忧。躬身去拿珠花,眼角瞥见一抹玄色的身影,她起身,正要出口,那人却示意她噤声。
昨夜在牢房中一直想着凤尘的话,一宿未睡,李汐此刻有些疲惫,闭了眼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新衣,替我泡一壶浓茶来。”
一双手接替过她的手揉弄太阳穴,李汐睁眼,看到镜中出现的凤尘的脸,吓得连忙起身。
“我就但真那么可怕,你每次见我,非得这样一惊一乍?”看她反应实在好笑,凤尘半开玩笑道。
因等下还有朝会,李汐无心与他玩笑,整整衣襟,一脸严肃道:“不要闹了。”
“没闹。”凤尘认真道。
因那夜的事,新衣对凤尘不似之前那般信任,上前一步站在李汐身边,戒备地盯着凤尘。
“我知道之前的事情令你受到了伤害,你责怪我也无可厚非。汐儿,让我们回到最初,重新来过。”凤尘没有给李汐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
李汐紧紧握着手中一把象牙梳,那是她刚才慌乱中抓在手里的,摊开手心,留下一排整齐的齿痕。
“主子…”
知道新衣要说什么,李汐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快些替我梳洗罢,早朝延误不得。”
李汐削发代首一事传遍整个炎夏,有人说这是李汐与三皇子之间合演的一场戏,也有人说是公主真心悔过。
可不论哪一种说法,大家心中都十分欣慰,欣慰这炎夏的天还没有变。
入了十一月,天气就往寒冷方向去了,人们纷纷裹上了大衣。
千牛镇,这座曾经因李汐失踪而被彻底翻覆过的城镇,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生气,街道两旁的商铺为了躲避严寒的风,纷纷虚掩着门。
柳依依带着自己的小丫头离开了京基后,便来到千牛镇落脚。这些年来她的积蓄不少,加上李汐令人替她赎身,又给了她一些银子,足够她带着小丫头生活下去。
柳依依生在烟柳之乡,能保持那一份冰清玉洁,脾性自然是有几分傲气。可她也十分清楚,李汐令自己离开京基的目的很简单,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安小侯爷,这才答应离开。
只是她一个出身红尘的女子,身无长物,身边若没有足够的银子,离了京基,只怕只会再次沦落风尘。
所以,李汐命人送来的银子,她很爽快地收下了。
带着小丫头雅儿在千牛镇买了一间小房子,又购置了几块地,准备种花圃。整个花圃的规模已经出来了,只差种子了。
这日,柳依依带着雅儿去千牛镇上买花种,因此时是寒冬,并非种花的时节,无功而返。
小屋子离千牛镇不算远,走大道一刻钟就到了,中间要经过一个小小的土地神庙。庙已经没落,里头的土地像也破破烂烂的。
柳依依一生信佛,因此要进去拜一拜,又将庙里收拾了一番。
雅儿打扫案子时,发现围着幔帐的破布不停的颤抖,以为什么动物钻了进去,惊呼一声,顺手捞过一根木柴便往里头招呼。
柳依依过来看个究竟,听得里头一个男声惊呼:“疼疼疼……”
没曾想里头竟是个人,二人皆下了一跳,退后几步。雅儿紧紧拽着木柴,状着胆子喝道:“谁在里面装神弄鬼的,快出来,不然小心姑奶奶打死你。”
里头便钻出一人来,大冷的天却只穿了一件灰趴趴的单衣,双手抱着头往案子后头一躲,带着哭腔道:“你们不要打朕,不然汐儿会很生气的。”
瞧着是个大男人,说话却似个小孩子,雅儿愣了愣,随后转头问柳依依:“小姐,现在怎么办?”
柳依依是烟尘女子,男女有别的道理还是懂的,她看那男人躲在后头瑟瑟发抖,再看外头冷风凛冽,解下自己的披风示意雅儿送给他,“我瞧着他可能是哪里逃难来的,你把我的披风给他,再把刚才买的馒头留两个。”
雅儿听话,将披风给李铮后,又递给他两个馒头。
李铮肚子正饿的慌,见了馒头,也不顾披风落在一旁,双手抓着啃。
瞧他这样,柳依依摇摇头,她当年也曾落难,被人捡了后卖到青楼,幸而老板娘对她很好,虽每日要看人脸色,可到底免了流离之苦。
她上前将披风捡起,仔细给李铮系好,又让雅儿拿了几个过来,并几个碎银放在一旁,“这些馒头你留着吃,银子你拿着,去买件御寒的衣物。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雅儿已经在门外,柳依依起身准备离开,裙裾却被人拉住。转头望去,一张布满灰尘的脸上,眼中蕴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好似将整个星空都钻入里面。
“你和盈盈一样,都是好人。”李铮找不到多余的形容词,绞尽脑汁想了想,又说道:“汐儿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的。”
柳依依笑的有些苦涩,听他说话的口气,还是个呆儿。也不知他口中的汐儿是谁,或许是他的亲人吧。
她想了想,蹲下身摸摸李铮的头,温柔地问道:“你家在哪里?怎么会在这里的?”
李铮想了很久,抬首四下看看,入眼的是破庙,他摇摇头,忽然眼睛又亮了起来,“朕住在一个大笼子里,汐儿说那里是个大笼子。”
“大笼子?”柳依依听着又是笑着摇摇头,“那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李铮神色暗了暗,“朕不记得了,朕也不知道怎么来这里的,醒来时在一艘船上,后来听到有人要对汐儿不好,就跑了出来。”
“‘震’是你的名字吗?”示意雅儿稍等,柳依依替李铮拢了拢衣袍。
李铮点点头,“汐儿说,我必须这样称自己。”
“汐儿又是谁?”柳依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