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袁姑娘醒了，但，但有点”前来报信的小丫头支支吾吾，似是不知道怎么描述情况。 “有点什么？别吞吞吐吐的！”秦漠没有耽搁，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呵斥小丫头。 “有点神志不清！就是说胡话，又哭又闹的。” 秦漠闻言，心中发紧，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索性沐雪阁离得并不远，不到一刻钟，秦漠便赶到了。此时天还未亮，沐雪阁处处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女子嘶哑的哭声一直传到了院门口，若非相信这里的人定然不会害了李昀去，秦漠都要怀疑里面是不是在上大刑了。 他不敢耽搁，三两步赶到内室，一掀帘就看到床上抱着头哭个不停的李昀。 “庄主！袁姑娘刚醒来就哭个不停，问她什么都不答，您快看看吧！”素问见秦漠来了，如同见了救星，赶紧起身行礼回话。 “去请大夫没？” “已经遣人去了！” 秦漠坐到床边，伸手想要拉李昀，又担心她浑身的伤，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改为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圆圆，圆圆？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你跟我说说可好？” 李昀其实并未完全清醒，一场血腥凌迟的梦折磨得她精神差点崩溃，稍微有些意识了，全身上下都火烧火燎般的疼，她想逃跑，却四肢无力，朦胧中只得依靠本能蜷缩起来，抱住脑袋，以哭嚎来发泄心中和身体的双重痛苦。 “圆圆？李昀？你把头抬起来，别憋坏了。你要是不高兴，身上疼，或者生气，起来打我，或者咬我两口也行啊，我保证不还手行不行？你想吃什么，玩什么，都给你买好不好？” 秦漠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说过这么多好话哄人，说得口干舌燥，可惜这姑娘跟个蚌壳似的，抱着脑袋一味地哭。 在秦漠跪下来求李昀之前，老大夫终于赶到了。 “大夫，快，快来看看她这又是怎么了。”秦漠如见救星，赶紧将大夫让了进来。 大夫找到李昀的手腕，把了把脉，心下有些纳罕：“袁姑娘心神不稳，似是受了什么大刺激，嗯，我先施针替她稳一稳心神，这几天前往别刺激她，不能让她情绪太激动，否则肝火挟痰，于寿数有损。” 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将随身携带的针取出，干脆利落地往李昀露出的脑袋上扎了几针，一回头瞧见自家庄主眉头皱得快夹死苍蝇了，又温声安慰道：“庄主别急，袁姑娘已经醒了过来，也退了热，不会有大碍了，至于这心病啊，说起来吓人，但只要好好治，身边的人多关怀安抚，于性命无碍，何况袁姑娘年纪还小，日子还长着呢，有庄主护着，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她现在最过不去的坎恐怕就是我了！秦漠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冲大夫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昀渐渐安静下来，大夫收了针，见人没事，便告辞离去。 秦漠不知道李昀梦里经历过什么，又担心她所谓的受了刺激是因为自己，虽然他自认为除了言语攻击外，并没有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但再面对李昀时，还是忍不住更加小心起来。 这会儿李昀闭着眼，好像又睡着了，苍白的脸颊上半分血色也没有，尖尖的下巴更是显出几分可怜来，羽扇般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焉答答地贴在眼皮上，看得秦漠一声叹息。 “圆圆？睡着了吗？”秦漠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李昀像是被针扎了般猛地一缩，嘴里含糊地嘟哝了一句：“疼，脸好疼”接着她便睁开了眼，看见了淡青色的缎面锦被，烟紫色的轻纱帐幔，满脸担忧的秦漠。 眼前的景象很是眼熟，她混沌的脑袋想了片刻，终于想起这是茂县的温泉庄子上，是自己的房间。 呆了呆，李昀立刻想起那可怕的梦，忍不住伸出左手哆哆嗦嗦地摸自己的脸。没有血，也没有伤口，还好还好。 “你怎么了？脸上不舒服吗？”秦漠看她奇怪的举动，忍不住问。 “我梦到，梦到有人，一刀刀割我的脸，好疼啊，好多血”李昀忍不住将噩梦倾诉出来。 “那都是假的，是梦，不会有人割你的脸，你别怕。是还想再睡一会儿，还是起来吃点东西？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秦漠温声安慰道。 “我想吃梅花汤饼，还有酥黄独。”都是她刚来那晚吃过觉得很不错的吃食。 “行，我让他们马上去做。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心里不高兴也可以跟我说。” 李昀终于意识到今天这个秦漠态度怪怪的，没有阴阳怪气，没有怼天怼天，像个假的。或者这人终于良心发现
知道自己的错了？ 李昀眼珠子一转，秦漠就下意识觉得她怕是憋了什么坏，但立刻又劝自己不能再刺激病人了，现在这姑娘得哄着才行。 “我心里不舒服。一看到秦公子就想起您拿十斤的大铜锁锁我的房门！秦公子请回吧！”李昀说完便将头一歪，眼一闭，一副多看你两眼我眼睛也要疼的模样。 碰了个硬钉子的秦漠有些讪讪的，但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辩无可辩，只能叮嘱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吩咐素问就行。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秦漠走后，李昀在素问的帮助下用了饭，略微梳洗了一番。 天色渐亮，李曦担心了自家阿姐一夜，早上一醒就巴巴地跑过来看李昀了。见李昀终于醒了，李曦自然高兴，趴在李昀床边跟她撒娇：“阿姐，你不要死好不好？多寿一个人会害怕，如果非要死的话，阿姐带上多寿一起好不好？” 李昀有些头疼地捏捏李曦的脸：“阿姐不会死，只是生病了而已。人都会生病的，就算阿姐真的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为什么呀？我们一起去佛祖那儿不好吗？我想跟阿姐一起。”李曦一脸认真，李昀头更疼，不知道怎么教小孩子生死这种问题，既希望他不要太过害怕死亡，又希望他对死亡心存敬畏。 李曦在宫里时曾偷偷养过一只小猫，可惜郭太后不允，派了太监当着李曦的面丢进湖里淹死了，说是猫类虎，于属羊的康平帝不利，养猫是不孝，还将当时刚满三岁的李曦罚跪一晚。若不是李曦吓晕了，一晚上跪过去，估计腿就得废了。 这件事给李曦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李昀只好编了通谎话，说小猫是去见佛祖了，佛祖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小猫过得可开心了。 李曦从此便以为死了就是去佛祖那儿享福了，虽然不舍得自己阿姐死，但又觉得若是能跟阿姐一起去佛祖那儿享福，也是不错的。 “看来是得送你去上学了啊，教育小孩这种事，我真干不了”李昀头疼身上也疼，开始琢磨李曦的教育问题。 忽而又想到秦漠已经知道李曦是个男孩儿了，这件事不如跟他商量一下，万一他真就是谢瑾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