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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伦

“哎呀呀,今天是过年吗?娘如何烧这些菜式,就是过年也是没有的!” 宋玉成掩饰不住的快活,连连赞叹出声来,来不及多想便开始大快朵颐,迫不及待享受美味。宋清平夹一箸火腿送到他碗里,又夹了一筷子鲈鱼,还不忘交代他小心鱼刺。只见宋玉成闷头大吃,呼噜噜连粥带菜扒了个精光,捧着碗到冷氏面前:“再添。” 这贼猴子! 冷氏眼见着自家孩子把不多的菜吃了个盆干碗净,眼见着儿子狼吞虎咽不成个样子,恨不得拿筷子抽他!她不是不舍得给他吃,只是今日想尽所有拼凑出来的,原是为了…… 忍不住拿筷子敲他的手,厉声斥责:“饿死鬼托生吗?人前也这么没规矩!这是给二叔的谢师宴,谢叔叔肯收你、教你,他今日是先生不是叔叔,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冷氏的发威把孩子吓的猛缩回去,看着娘凶神恶煞的样子哇的哭了出来,边哭边抱怨:“往日在家何曾吃饱过,家里的粥清的能当镜子照,筷子都站不住。不到头晌就饿,娘不说我怎知这是给二叔吃的。” 孩子不撒谎,道出了母子的艰辛和困窘。直听得冷氏,一行心疼一行落泪,不是她不想添,实在是锅里已经没了…… 不容冷氏分辨,宋清平把碗里的粥都给了宋玉成:“成儿要吃饱才有力气读。识字诵读要用脑,饿了便什么也记不住。管他‘之乎者也’,记住的都是‘咕噜咕噜’。” 宋玉成听罢破涕为笑,只是冷氏眼见着他根本就没吃几口菜饭。宋清平的每一口,她都在心里数着,将将小半碗粥和一筷子茼蒿,他那么高的人瘦的像根麻杆,袍子穿在身上空荡荡。 “小儿七分饱,不生病,叔叔你别纵着他。正是七八岁狗也嫌的年纪,这孩子越是人多越得意,仔细回家我揭他的皮。”宋玉成信以为真,撇撇嘴又要哭。 “嫂嫂太倔强了些,只当为了成儿那银子也该收下才是。我一个人没有多少花销,权当给嫂嫂的膳伙费。自家子侄,不要闹得生分才是,嫂嫂切不可再推辞!” 宋清平默默的夹了一个笋干到冷氏碗中,温言软语的劝解。他一直照顾她的面子,银子都是悄悄地塞到递送的食盒、浆洗的衣物中,多少次冷氏又悄悄的放在洗好的衣物中又着宋玉成送回来。 几番推辞,宋清平有心却无意强求,借着今日之事表明既心意又让冷氏能坦然接受,他一直是这样的,顾着她的的感受和体面。冷氏低眸噙泪,众人都知晓寡妇带着独子艰难,却鲜少有人体面的关心。这关怀多少年没再感受过! “缝补浆洗本是妇人分内之事,算的上什么。也实是今年年头不好,接二连三的雨淹了许多田,菜蔬粮米贵的咂舌,十个钱买不来一个……”冷氏说多了也口吐真言,想他是读人,这些市侩斤两不该说予他听。可读人难道不吃饭吗? 宋清平的同科兼好友段之孝信中一一列明,如果不是这些信,他也难知天下事。这里还算好,往北一些黄河改道堤坝决堤,大水漫灌,颗粒无收,民不聊生。他有忧国忧民的心,却无辅国兴业之力。 “世道艰辛,咱们本就是一家人,相互扶持才对,嫂嫂更不应该拒绝才是!”冷氏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涌,这些年的不易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从正午到日暮,从黄昏到压黑,冷氏只是不走。泼洒了庭院,打扫了厢房,晾晒了被褥。翻出宋清平藏掖的衣物,擦窗抹地,做的不亦乐乎。宋清平每每劝,冷氏总是眯着笑眼:“不累,叔叔我不累。我这人不能闲着,闲着便要生症候,叔叔只管带着成儿,这些活计用不着你,读好写好字便罢。” 她做的痛快,忙得高兴。她有多久没这样的活力和生机,她眼中有光,有星星,看到的是希望。她看到宋清平握着儿子的手一笔一画教他写字,一字一句的教他诵读。目光上瘾般黏在他身上,挪不开。他教他身直体正,他教他悬笔提顿,他说些枯笔、飞白……许多她听不懂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越听不懂越敬佩他厉害。又有多久没为一个男人忙过…… “‘远致清玉康’,族谱辈分上,到了你便是‘玉’。宋玉成,你叫宋玉成。走到哪里都要记住南浦宋氏,忠君爱国,上侍父母下对黎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可记住了?” “侄儿记住了。”宋玉成眨巴着眼睛,实在是听不懂也记不住。宋清平只把当年父亲教他的悉数交给侄儿,这是宋家血脉的传承。 “是不是等我有了儿子,名字就叫宋康……” “哈哈哈……”童言无忌,正在院中晾晒的冷氏听的却是无限欢喜。她沐浴在和暖阳光下的,眼睛里、心里、周身都发着光,大声嚷着:“就叫宋康健,我儿以后养男长女,咱们宋家子子孙孙康康健健。”窗棂子内的宋清平抬头,迎上她热烈的目光。他的谦和,她的热烈,目光交错处,他们相视一笑

。 这一耽搁便到了入夜,冷氏独坐厅堂守着如豆孤灯做针线。她在给宋清平做一副棉护膝,南边的冬季潮湿阴冷,比之北边那种冷更加刺骨。她想好了,等护膝做好后再紧赶着做一副棉鞋,填塞上满满的棉絮。寒从脚生,他爱看,总坐着脚生冻疮…… 做活空档冷氏不由得偷看他,只见那人聚精会神,看的认真丝毫不为所动。晚间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无休无止,打的梧桐树叶子清亮,下的夜幕雨雾连绵。冷雨寒夜,枯灯独守,她受惯了这幅凄凉情景,今日却大大的不同。 孩子睡了,四仰八叉躺在他的床上,口中呢喃说着听不懂的梦话。就这样,守着一片小院儿。儿子在睡,男人在旁……。她这一日日总把他当自家男人,想到此处,手中的针线飞快,做的更起劲了…… 寡嫂缝补浆洗,坐到入夜不肯走,守着他做针线,这成什么!宋清平煎熬至极,看到如今只翻了一页,他根本看不下去。‘祸难生于邪心,邪心诱于可欲’,韩非上句话竟像锥了心般的让他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他不会拒绝人,此刻却在想该如何打发她。 “叔叔不该应了她,你才来不知,咱们是知根底的。她那女儿怂恿男人为她强出头,她男人吃醉了就趁着酒劲把人打了个臭死,斗狠杀伤。也不知是酒醉还是人家给使绊子了,回来的路上一头跌进海子塘里也无人知晓。” “待到第二日浮了上来,泡发肿胀的像肉铺子里挂着的猪头,满南浦的人都围着看。仵作来了只说是醉酒淹死,草草收敛。她婆家倒也没为难她,只说去留随她。可恨的是还没除服,便偷了人。让婆家拿住了把好衣裳、头面全都扣下来,不许她带走,只叫她素衫袄裙的绕着宝鼎街来回走一趟,端地是羞辱她。她娘姜婆子还要去闹,婆家往县衙递了状子才作罢。留在家中也不甚庄重,打扮的妖妖条条,她娘做牵头,给她四处划拉男人……” “嗐!叔叔,她一个再醮货,配不上!你是天上仙,她是泥里虫。她娘们儿就是涎着脸赖上你,那婆子做惯了媒保,没少做阴损事儿,把左裁缝家好好的女孩说给了邓屠家的跛子儿子,人家正要跟她打官司呢!” “还有,她今儿说赊欠,听闻舅太爷在时在这街上有一盘米铺,如何还要向外头赊借?婶子一人能食多少?婶子在时,是何情景谁也不知,由着她信口胡诌。没有据也该有个保山不是?那老虔婆的话像那湿哒哒的帕子,能拧出二斤水来,端地不能信!” “我母亲只此亲眷,想来总归有所照拂,也算报答当日对我母亲恩情。” 报答使银子便是,青玉一般的人物何苦拿一辈子耗着个污糟人!冷氏心中有再多的不值也无法撼动他的想法,何况立了字据便再无回转余地。见他肯接话,冷氏便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一会儿问“叔叔,你将来去哪里做官?”,一会儿又问“京城可有嵊浔大?”。宋清平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与她无甚好聊,顷刻间又冷了场。 “咣当”疾风吹打窗扇,猛然间的开合,两人同时一惊。见宋玉成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冷氏连忙起身关窗,自然而然的凑到宋清平身旁,问到:“叔叔,哪个是我的姓氏?” 宋清平慌的起身,与其说是让座不如说是躲避。指给她看后,冷氏口中默念:“原来是这个,真是好字!” 她不认得,却觉得极好。他总是跟她保持着距离,比如此刻,她在案,他在厅堂。冷氏红晕上脸,不做不休,下了决心便走到宋清平身边取出包袱中的夹袄,说:“咱们这的冬日,风携裹着潮气,小刀子似的恨不得往心窝子里钻。这夹袍现时穿刚刚好,我予你试试,若不合适我再拿回去改。” 她不再叫他‘叔叔’,而是叫‘你’。一字之差,身份转换。从前是叔侄,现在是男女,孤男寡女! 冷氏边说边往宋清平身上比划,宋清平只得又躲闪开来:“嫂嫂好针指,正合适。且放在那儿,待我明日试。” “明日试岂不费事,现在试了,好不好的我即刻拿回去,等到明日还要费两回腿?” “成儿还在,还请嫂嫂自重。我外去会客,嫂嫂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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