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放晴,望春湖畔便是一副盛象。 霍韫知带着许令仪望湖畔边走去。 那里停留着往来的船坊。 在这样的天气里,包下一艘船,泛游在望春湖上,赏湖中天光水色之景、听一曲悠扬婉转的春日小调,再配上这个时节独有的望春茶与些许瓜果点心。 真是极好的放松之地。 原本霍韫知是想先带许令仪熟悉洛城内的主要街道与一些颇为有名的铺子,这样也便于以后她自己出门时,能有个方向。 但霍韫知或许是忘了,许令仪一个官家姑娘,平日里出门想要去什么地方,买什么东西,就算是才刚刚到这里,对这里并不熟悉,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府中的管家与侍从自然会在她出门之前将这一切都安排好,在她想要什么东西时,无需亲自动身,挥挥手就会有人为她采买、奉上。 霍韫知只是按照自己平日里的习惯。 他自小与顾锦修便是在这洛城到处走惯了的,比起被侍从奉上想要的东西,他更习惯自己亲自去观赏、挑选的乐趣。 但是在来的路上,路过望春湖时,看着满湖的游人,他放弃了之前的想法,想今日就从游湖开始。 无他。 只是想将这一份带着春意的热闹,分享给那个需要一些融入感、初见时便踏着春日的碎阳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子。 霍韫知觉得按照许令仪的性子,她或许会喜欢这样的场景。 果不其然。 还在许府内时,许令仪听到自己给她说今日想带她去洛城最有名的望春湖游湖时,她眼中的笑意突然多了几分名为“期盼”的光芒,即便二人之间相隔还有一段距离、即便偶尔会被升起的袅袅茶烟所朦胧。 但霍韫知也自问他看的真切、想的明白。 在他说到这些事,她眼神更加明亮,声音也更加清脆一些。 霍韫知就知道,他临时做的改变,并没有做错,甚至还误打误撞的让许令仪更加欣喜几分。 若是说之前用言语描绘时他有六七分把握许令仪会喜欢这里,那么现在亲自带着许令仪到了之后,看到她眼中的神采与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那现在便已经有八九分的把握,许令仪是喜欢这里的。 霍韫知猜得不错。 许令仪看到望春湖畔这样惹眼的景色,她心中的确是被惊奇与欢喜填充的满满当当的。 在霍韫知最开始对她说想趁着今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带她去望春湖畔游船时,她心中自是充满好奇的,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好奇,霍韫知便开始为她介绍说这样的时节,游船的景色等。 但不管霍韫知再怎么细致的描述,终不是亲眼所见,许令仪也没办法想象出来那样的景象。 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什么叫作“春意”。 在江北域,终日里的天气总是阴沉、寒冷。 湖畔、河流之上也都是被冰雪覆盖,那能在上面肆意停留的活物,也不过只是飞鸟迁徙的偶尔驻足之地罢了,更多的也还是碎冰漂浮在那之上。 纵使偶尔时季天气回暖,面上的碎冰重新融化为了水之后,也是不会有人乘船行走与上面。 最多不过是,走近岸边而已。 像今日所见般,一艘艘被造的无比精美的船只往来游荡。 实在是让她惊叹。 这对许令仪来说,是一场惊奇的春日初探。 霍韫知继续护着许令仪往前走。 他走在人潮汹涌的那一侧,为许令仪遮挡住拥挤。 走近了。 那守在一艘船坊的侍从便匆忙走了过来。 先是行了一礼,随后引着霍韫知与许令仪二人向那艘船坊走去。 这是霍韫知的侍从,原本是跟着霍韫知从尚府一起出来的,但由于霍韫知路过这里时,见今日游人颇多,便将这侍从留下,命他提前订下一艘船坊。 若他能得到许令仪的点头,许令仪愿意同他一起出来,那他自会带人前来。 若是许令仪不愿,那等到太阳西下后便可离去回府。 所幸。 许令仪点头答应了他,愿意与他一同出来。 在这样好的天气中,来往皆是探春客,一艘久不载人的空白船坊自然是极为引人瞩目的。 一旁的行人见霍韫知与许令仪走近那艘船坊时,有人将他们认出来的,带着暧昧的笑容笑了笑,随后低声与同行的人说着话。 各种眼神都有,或是大胆又或是隐晦的落在他们身上
。 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是在谈论些什么。 今日将许令仪约出来,本就以低调行事,只想着二人单独低调些出行而已,却不想会对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目光。 霍韫知见状,趁着许令仪抬眼望向湖畔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将旁人的目光全都挡在之外。 许令仪的另一侧自然跟着早就守在船坊处的侍从。 识趣的人自然也就不敢再多言些什么。 再走几步,船夫看见霍韫知后便匆忙跳下,搭好艞板,以便于他们二人上船去。 即便是搭好了艞板,但那船坊终究是在水中晃悠的,所以也还是会有些许摇晃。 许令仪平时没见过这样的,今日也是第一次,心中自然是有些胆怯的。一时之间,她双手在身前都快要绞成结了,不断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努力克制住想向霍韫知望去以及向霍韫知求助的心思。 许令仪不知道旁的女子上船坊是不是这样的,但她莫名地不想在第一次与霍韫知的出行将这些表露出来。 或许是因为羞涩,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霍韫知见船夫将艞板搭好后,低眼看到了许令仪纠结的双手,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句:不会办事,明知许令仪可能会不习惯这边的事物,但他在约许令仪出来的时候却没有考虑周全,早知就再安排一个侍女跟出来了,又或者是该先和许令仪讲清楚。 现在…… 霍韫知先许令仪一步走上艞板,走在前面,随后转向许令仪,耳根莫名的有些热,手上出了些薄汗,他不着痕迹的在衣服上蹭了蹭,随后对许令仪伸出那只手,握住佩剑的另一只手微微收紧。 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坚定的伸出手,看向许令仪。 许令仪站在岸边,心中正在纠结时,就看见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手掌很大,上边有些许茧,她看去,那是霍韫知的手。 许令仪想这一路上,霍韫知带着她,另一只手上都始终握着一把剑,他这手上的茧子,许就是因为平日里练剑而造成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双平日里一看就是握剑的手,此刻却伸在她的面前。 霍韫知见她望了过来,解释道:“抱歉,许小姐,今日是我思考不周。如果…咳,如果…你愿意,不介意的话,就…就先委屈一下搭着我的手吧,这船坊落在水中,即使有船绳的固定,但走在这艞板上,也会有不稳之感。” 说到这里,霍韫知看了看自己伸出去的手掌,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这下子不仅是耳根发热了,连脸颊都在微微发烫。 “如果…”随后想将伸出的那只手背了过去,又把袖袍微微向前拉了拉,用衣服将手背也盖住,想让许令仪这样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但还未等他将手背过去,一只明显比他手更加白皙与柔软的手就微微搭在了他的手指之上。 “多谢霍公子了。”一声低语,像是飘散在空中,由春风传送到霍韫知耳中似的。 刹那间,周围原本嘈杂的人声,像是潮水般极速退去,周围的人也全都模糊了,霍韫知只看得见眼前这位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低着头,浑身都萦绕着和他一样羞涩情绪的女子。 女子轻缓的音调、细腻柔软的手指、低头垂眼的身姿在这个春日,似这时节微风般缓缓向他靠近,传入他耳中、落在他手上、走入他眼底……又或是扣入那颗正激烈跳动的心中。 但…谁又知道呢? 谁都没有察觉,只霍韫知能感受到自己比以往更加急促的心跳声而已。 他想,这日头还是太晒了,晒得叫人心促。 艞板上站着霍韫知,岸边是许令仪。 二人仿佛是自成一方世界一样,彼此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那是不是错觉,渐渐地原本并不一致的声音,开始慢慢趋近同步调。 许令仪的脸颊也开始慢慢添上一抹红晕。她想:似乎…自从随着与霍韫知逐渐的接触中,她脸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心跳失常的次数也变得多了些。 她不好意思再继续想下去这是为什么。 许令仪只浅浅的搭上去了两个指节,轻轻搭在霍韫知手上虎口的上方,指关节落在霍韫知的食指上,另一只手提着裙边,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艞板。 船缓缓的离岸游动,渐渐地,岸边的嘈杂与密集的人开始变得模糊与朦胧。 船坊内早已摆好了应季的瓜果点心与那极有名气的望春茶。 茶烟袅袅。 满船
尽是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