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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鬼门关惊雾

“八百年前,七月流火的一个傍晚。天空中一道流星自东北向西南划过,尾部七彩如虹,所过之处,明耀如昼。复三月,西南道犍为部奏曰:‘七月初八,有流星陨落,击断南荒屏障大荒山南麓,阿颜部七十余人入断口处查探,无一人返。又七日,有六足妖兽自断口出,伤山民数人而遁去。’南荒妖兽之祸由是始也.......”

“小先生,前面有家客栈,咋们赶紧歇一哈嘛!”一句西南疆语打破了读声。说话的是一个憨厚的黑脸汉子,四十岁左右,穿了一身短打,牵着一匹毛驴,毛驴上驮着两垛木箱和一个灰色包袱。毛驴后跟着一架牛车,车上载着满车的山货和兽皮,驾车的人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左手拿着一卷竹卷卧着,右手握着一根柳条。少年放下手中:“安叔,原来为祸世间的南荒妖兽,就是源于一颗流星啊!只是不知这大荒山那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为何会有这么多妖兽呢?”

“你是小先生,你都不知道的问题,我们这种粗人又怎么可能会知晓呢?只听老辈人说那大荒山是天南之极,亘古有之。不过,这次你能陪我一起来缴纳秋赋,真是帮了大忙了。前些年,我总是算不对账目,老被王三那群吃人的大耳朵狼欺负,这次有你在,看他们还敢耍什么花样!”

少年不禁莞尔:“《辩难》上说:‘人所能及者,非为全境,乃所欲之往也。’此言恰是应景得很。”

“这些之乎者也的咱也不懂,不过我知道马上我们就能好好休息一会了,你看看大青和二灰都快口吐白沫了呢。”少年抬眼望去,若有所思:“是啊,马上就能休息了。”

只见前方不足百丈之处左侧有一小丘上搭了两个席棚,棚后是一个木栅栏围绕着的院子,约莫有七八间客房。席棚前挑着一个篾编罩子,上“脚店”二字。可能是正值午时的缘故,席棚内空无一人,店小二坐在长凳上打着盹。听闻少年和大汉的交谈方才惊醒过来,赶紧笑着脸跑来,边跑边招呼“两位客人辛苦了,是歇脚还是住店呢?”说完就要伸手去帮安叔牵驴。安叔摆摆手:“你这小子,太不机灵了,看到没?后面的是我们安家里的小先生,赶紧去牵着牛车,扶小先生下来。”小二也不恼应了一声“好勒”便跑到了牛车跟前伸手去扶那少年。

下了牛车,少年深鞠一躬:“有劳了,小哥”。说罢顺手从牛车上拿下一根棍子拄着,一瘸一拐地径自去了席棚当中,自顾自的看起了。小二见状心里嘀咕“小小年纪,不成想却是个瘸子!”不及多想,在安叔招呼下帮忙卸驴垛和牛车去了。

未几,安叔和小二一同返回,小二自是去准备茶点,安叔大汗淋漓,喘着粗气抱怨:“这天可真热呢!咱在这里歇个把时辰再出发,挨到傍晚便能到达犍为南驿。”

“这次虽说是帮你前来缴纳秋赋,却也是我第一次外出求学,一路上全仰仗您照拂了。”安叔听罢自是内心欢喜,暗腹:这小先生还是挺懂事的,不枉我一直鞍前马后伺候这几日。接话说:“小先生客气了,咱安家里,谁家没受过大先生的恩惠?能为您跑跑腿是咱的福分。倒是我还要谢您帮忙呢。都怪我当初不听大先生话,没好好读,否则也不会受王三那群大耳朵狼欺负了。”言及此,安叔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可见往年里着实受了些委屈。少年见他这样,也问:“这王三不就是个衙役吗?为啥如此招人恨呢。”安叔见少年终于搭话,便唾沫横飞的说了起来。

少年听后不过莞尔,心想:不过一个欺压良民的恶吏罢了。此时小二已把吃食和茶水端上了桌,笑脸问:“刚刚见二位车上拉了许多山货,能否变卖一些给我们东家?放心,不会让您吃亏的。”少年自不答话,安叔大嘴一勒反问:“秋赋的主意你小子也敢打,就不怕我向清运司揭发你等欲劫持秋赋吗?你可知这是多大罪?”此言一出,小二自是不敢多言,讪讪地离开了。

两人在脚店用了茶点,稍事休息便已到了午时,便如先前一般驾上牛车,牵着毛驴上了路。过了脚店约十多里路,便进入一艰险之处,只见路两旁险峰耸立,夹道成门,过了“门”,道路向左急转沿山腰远去。左侧是悬崖峭壁,右边百丈深渊,雾气萦绕不可见底。安叔虽然也曾往返过几次,却也不禁神色肃穆道:“小先生,这便是‘鬼门关’,可危险的紧,切记不可大声说话。”少年好奇咏叹:“早些听师傅说,‘鬼门关、鬼门关,其长九里三,飞鸟不敢过,神佛至此难。’果真艰险异常。”

“这倒也没啥,只需当心即可。听老人说,这里原本有一凶兽藏在浓雾中择人而噬,后来上天感念世人悲苦,派了一个神仙下来方才杀死凶兽呢!”

少年心想:这故事倒也听说过,无外乎百姓敬畏天地,编撰的谎言罢了。旋即,安叔提醒道:“进了这‘鬼门关’,可就不再是岭阳县管辖范围了,小心脚下,切莫高声言语。”

刚入‘鬼门关’,倒也正常,只是天空虽然晴朗,但两旁山峰距离也就一二里,阳光无法照射到谷底,以致常年湿气成雾笼罩。这条古驿道的设计者确有大才,整条道刚好位于雾气之上一二丈处,虽仅有五尺宽,却也平直无碍。一路无话,行进了七八里时,突然大雾升腾,隐约中有低沉惊悚之声从浓雾中传来。安叔一听也是大惊失色,悄声问:“你听到没?”少年看入神,只觉雾气较重,渐不可视物,伴有风声吼动,反问:“安叔,有什么不妥吗?”

安叔侧耳细听却又没了声响,只是雾气愈加浓了些,原本依稀可见的天空和山峰轮廓也慢慢消失了。无奈答道:“或许是我听岔了,咱要赶紧离开这里!”说完牵着毛驴加快了步伐。又行走了一小段,雾气更加浓密了起来,几乎看不见道路。少年也警觉起来:“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按理说,即使起雾,也不至于顷刻间就浓密至此。”

“是啊,以前从未见过雾有这么大的,往往只到半山腰处,是不会把道路都笼住的。”话音刚落,又一声低沉吼声传来,吓得毛驴和水牛也停了脚,瑟瑟发抖,如临大敌一般。

“魔障了!魔障了!这可咋办呢?”

“安叔,不要惊慌,大白天的,没啥妖物敢作祟。只是骤然起雾而已,咱不是有火把嘛。”说完少年便从牛车上摸出一个松油火把,用火折子点,昏暗中顿时多了一丝光明,隐约可以看见道路。少年把火把递给安叔说道:“此地不可久留,安叔咱赶紧走吧。”

“对对对,就是雾气大了些,我们赶紧走吧!”安叔接过火把不禁内心敬佩:不愧是大先生弟子,小小年纪胆子如此大,咱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和他一比就矮了下去。不行,咱可不能在一小孩面前认怂。于是为自己鼓了把劲,牵着毛驴、举着火把加快了步伐。

少年倒没留心安叔变化,暗自思忖:这儿着实怪异,但绝非妖兽,此地虽属犍为南道,但距大荒山尚有千余里,况且中间尚有南疆六部和镇南大军层层严守,妖兽不可能到此,看来此地另有蹊跷。

两人惊异不久,便见前方不远的云雾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一座楼宇,安叔兴奋道:“看见犍为南驿了,这回可是有惊无险!”见此,少年也松了口气,不由感叹:“上苍造物,可谓惊奇难测啊。”

“哈哈哈,这次着实吓人,小先生,一路见你胆子挺大的,我可不如你啊,不愧是有学问的人!”

“说来惭愧,我也着实紧张了许久!”

安叔见他自顾思索,也觉无趣,臆想着:回安家里后吹嘘肯定很得劲,像今天这番惊险奇遇,就算王三那群王八蛋看到也会吓尿的吧。

犍为南驿是恩威郡城南的官驿,距城不过二里路程,鬼门关道至此进入一座平坦的山顶,左侧的险峰向北远去环抱恩威郡城西北,南方深谷逐渐合拢潜入恩威城南的山脚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险峻之所在,所以犍为南驿也是恩威郡城的南大门,自是居险自守,墙高数丈。与驿城卫交换木牙牌后,两人径自向恩威郡城去。

刚过了驿城栅门,只见十多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皆配强弓硬弩,甲胄护身,戴着面具,只留一双眼睛,寒气凛人。驿城卫见来人,不敢迟疑,早早开了栅门放行。安叔也是眼尖之人,拉住驴又回身牵住牛鼻子,侧身让道。反倒是少年没啥表情,看了一眼骑马之人装束,心说:“这恐怕就是西南道镇南大将军的奔虎骑吧?”

奔虎骑兵疾驰而去,留下一路尘嚣,安叔悄声说:“难道大荒山妖兽又出来吃人啦?平日里可少见贲虎军如此紧急出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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