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山本寂宗紧挨着梁国,然之将将赶在边城饶安关闭城门前入了城,吕美意和吕木头已经在风雨客栈等候多时。 “师妹,你这玩笑开得也忒大了些吧。”纵使吕美意被小师妹的种种劣迹恐吓了十几年,这一次还是惊掉了下巴,总觉得是个玩笑。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总之,一年之后再向你们解释吧。玄国的百奇与赵国廉颇在长平已经相持一年有余,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 修仙界的墨家被称为修真墨家,比之梁国墨家、赵国墨家这些人界墨家分部,在墨家中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鲁大能作为修真墨家矩子,在矩子会有很大的独立行事权。 此次修真墨家发起的刺杀只是鲁大能尝试绘制墨家鸿图的小小引火索,至于最终墨家能走到哪一步,连这个鸿图的始作俑者然之,也不能笃定。 “鲁矩子,为什么你对我设想的,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未来如此坚定不移?”然之反复问过鲁大能。 “我坚信,朝这个方向上走的每一步,都能多些人吃饱饭,少些人战死沙场,这就已经足够让墨家为之赴汤蹈火。” 鲁大能具有领袖所需的高屋建瓴的判断力、浩荡蓬勃的热情、颠倒众生的感召力和劈荆斩棘的行动力。这些恰恰都是然之所缺乏的。 鲁大能一行已经去卫国游说。卫国是个原本与空同接壤的小国,空同被玄国吞并之后,直接面临着玄国的兵锋。 然之吕美意要去游说的是梁王,此时,原太子已贬为青州王,老梁王已驾崩,萧睿已娶了玄国公主,正式接任了梁国王位。 一路上三人都做戎人装扮,上着黑色、蓝色上衣,袖口领口装饰着彩色缎带,下着马裤皮靴,黑发披散,头戴彩色羊毛发箍,脖子上挂着蜜蜡松石饰物。 朝堂之上,阴谋只能哄骗驽钝的国君,像萧睿这种头脑清醒的,只要把利益关系说得清楚明白,他自己能权衡得失,并不用多废口舌,舌灿莲花无意义也无用处。 密谈之后,梁王亲自领三人来到马厩,然之用染料在什伐赤额间染了一缕白,用金羁罩了,将马名改为白额赤兔。 随后梁王带三人去后花园游玩。三人中,西戎乌氏国话吕木头说得最好,玄国话吕美意说得最好,乌氏腔调的玄国话然之说得最好笑,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天南地北南腔北调,笑声不断,仿佛回到了礼泉宗无忧无虑的宗门时光。 一群霓裳香风渐渐近来,为首的王后向梁王行礼,三人亦向王后行礼。王后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窄脸高额,五官有些高鼻深目西戎人的影子。玄国安欣公主原本许的是空同国君,正在谈婚论嫁中,玄国出兵灭了空同国,空同国君逃往卫国,玄国又将这安欣公主许给了梁国四公子,如今的梁王。 生在乱世帝王之家,联姻是宿命,尤其玄国这种绑在战车上的国家,每一颗棋子都要被充分利用。这样的婚姻这样的夫妻,双方皆有各自的心思利益,能够心意相通情意相投的稀世难得。 临行时,梁王萧睿忍不住对然之说,“师妹,你所图之大,远超我的想象,我将拭目以待。” “师兄,你不能置身事外,我需要你的参与,人财物力都少不了你们梁国那一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一步一步就行到如此地步,日后能走到何处,亦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如果身后能有你们,纵使搞砸了也还能依仗你们帮我收拾残局吧。” 想到以后心生茫然,还是说眼前开心。然之便问起空同纸卖得如何,学堂兴建了多少,野人是不是也能入学读。 又说到山地能种植木禾,让萧睿遣人去康培师叔处取些种子,在梁国小范围试种。 然之骑着白额赤兔,另两人骑着两匹良驹,路上汇合了墨者李纹龙和赵见真,一行人扮作西戎马贩,往赵国长平而去。 有了威猛矫健的李纹龙和周到能干的赵见真,吕美意的心中踏实了不少,师妹是个平地也要生出万丈波澜的人,跟师妹一起随时要躲避她招惹的各种祸端,还要照顾她的安危,真是身心俱疲。 一行人来到高平县域,只见三面环山,丹河从北向南纵贯全境,这里崇山峻岭,地形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北起赵庄乡,南至城关南部,东起团池乡、米山镇,西迄釜山乡、野川乡、马村镇一带,方圆0多公里,均为玄、赵军队驻地。这里地势开阔,水源充裕,村子较多,人口集中,深山丘陵起伏,沟壑纵横,进可攻,退可守。 玄军为断绝赵军的粮道和援军正在修筑长城,西起丹朱岭,经关和岭、羊头山,到陵川的马鞍山,蜿蜒曲折一望不不尽。 赵军进驻长平后,在廉颇的布置下,形成了以空仓岭为前哨,丹河防线为主阵地,百里石长城为后防的三道防线。经过数次交战,赵军已
退至第三道防线。 赵军于百里石长城全线布防,以故关为重点防御地段,居高临下抵御玄军。玄军进攻受挫,赵军拒不出战。在廉颇的统御下,赵军坚壁以战遏制了玄军的攻势。 百万大军屯兵长平,欲战不能,粮草空耗,民力难以为继,两国朝堂之上抱怨之声不绝。玄军阵前挑衅赵军出兵不成,筹谋着利用赵王与廉颇的嫌隙反间赵王换帅。 然之一行人,扮作西戎乌氏国马贩,沿着营寨栅栏缓缓而行,依据地势,以及拒马、地刺、壕沟、瞭望台、辕门、小型城墙的设置判断着中军大营的位置。 一组伍人的警戒哨兵将一行人叫住,问清原委,将他们带入营垒之中去见厩长。厩长是个识货的,看到这几匹宝马良驹,尤其是白额赤兔,眼睛都直了,觉得是个请功的大机缘,恳请本营校尉向将军上报觅得良驹。 然之他们在营帐里等消息,听士卒们讨论,“将军正在招募敢死之士,每面18人,只需要斩首5级,全队就可升爵一级,你们去报名吗?”“我不去,获益大但风险也高啊!”一个士伍说,“我要去,我父母妻子被收为隶臣妾,我也是隶臣妾从军,只有获得军功才能脱去奴籍”。 校尉是个方脸黑面有些胡渣的壮汉,用眼睛扫了一行人,只挑了然之这个最弱小的去牵马,然之指了指吕木头说,“白额赤兔一直是这个马奴料理,别人还真管不来”,校尉勉强点头,又让兵士搜了二人的身。 其他人和马匹都留在此营中待命,校尉、厩长带着两个兵卒,吕木头牵着马,然之跟着,一行六人一马,足足走了十几里地才来到中军大营。 又在一众兵士众目睽睽之下行至中军大帐前,将官步出帐外看马,校尉、厩长和两个兵士慌忙行礼,然之和吕木头,一边用眼睛去努力分辨哪个是百奇,一边跟着行礼问安。 只听说“武安君小头而面锐”,按照这个标准去找,却没有一个相合。 然之心中一急,脱口而出,“我这马只献给战神百奇,请问那位将军是百奇,容小的一睹战神真容。”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一位中等身材,长眉凤眼,面容威严、气势逼人的将官身上。 “你们西戎人也知道我?”百奇问道。 “好马配英雄,我们乌氏国马贩,最爱谈论的就是天下英雄,而当今天下英雄又以百奇战神为尊。”然之说着,拉了一下吕木头的衣角,两人双双下跪给百奇磕了一个头。 “何必行此大礼,你们两个随我进来。”百奇说着,两人跟进帐中,其他的将官还在帐外观马。 中军大帐内非常简朴,只有一张几案,一幅舆图。百奇盯着然之一字一顿问道,“你们,一个女人,一个傀儡,所为何来。” 百奇的眼神比刀锋还要凌厉,百奇的话语比剑戟还要直戳人心,然之仿佛被人紧紧扼住了咽喉,心下一横道,“为了以前被你杀死和以后可能被你杀死的人。吕木头,动手。” 匕首从吕木头手臂中弹出,吕木头伸手向百奇刺去,百奇拔剑格挡,两人战成一团,然之手无寸铁,无法近身,百奇悍勇善斗,吕木头匕首太短,屡刺不到,已有士兵闻声进入帐中。 然之高呼“方案2”拔足向帐外跑,跨上什伐赤,准备强闯出去,不料身上腿上连中数剑,人从马上栽倒下来,此时,帐内传出雷鸣炸响,热浪裹挟着尘土从帐中喷出,整个中军大帐着起火来。 然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