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道声歉,画地图的时候将“延州”标错了,结果导致第三章有五处都写成了“永州”,实在抱歉,这章改起。大伙儿多多担待则个~)
皇甫戾杀天不怕走的是经肃州进延州的路子,天不怕为了躲开这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师兄,当然不会迎面而上,再去肃州和师兄上演一个“鹊桥会”了。
他一路朝着西南方向走,先到怀州,再进熙州。
当然,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赶路。即使路途也算不上太远,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一路上没有些热闹是肯定无趣的——况且这个孩子虽有个威武响亮的名字但胆子生的实在太小。
他出草庐的时候,身下骑着一头跛驴,前面有个叫做“长生”的老头帮他背。
不料半路上这个长生“证道”了,童生觉得一路上和头跛驴除了聊一聊如何叫的声响更悠远,如何踢得姿势更雄壮外,也没其他的什么聊头。
于是,他撇下已是一摊死尸的老翁,寻根绳子将昏迷的柳安乐绑在驴腹下,又找来一块木板拴在驴尾巴上,将那篓放在木板上……诸事做毕,童生满面忧愁地地重新爬上驴背,心事重重地想:这天下最聪明的人就是我了,天下人如果知道自己太笨,会不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儿呢?
心里这样想,可手里的鞭穗儿却不停,轻轻抽动跛驴的屁股——
走喽!
柳安乐记得那是自己参加恩科殿试后的第二年,有一次京郊的丫鬟回乡下家里探亲,他非也要去乡下看看。老熙王拧不过他,也觉得在京郊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答应了并派了十几名家丁跟着。
那一天小安乐过得非常快乐,他看到了满大街带着小鸡寻食吃的老母鸡,看到了不避众人自在交媾的野狗,看到了嫁人的姑娘哭着笑着、不舍着期待着走进红绸子的轿子,看到了光着脚丫、赤着胳膊相互追逐的乡下孩子——他觉得乡下的一切都那么可爱,对他这样一个每天都需要读、练字、作、习礼的京城少爷来说,这是他渴求着的却从来没有机会做到过的。
如果没有后面这件事,柳安乐会将脑海里的那幅农家乐居图想象得更加完美、更加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直到他想像为老老熙王捋胡子那样尝试着去为一头庞然大物捋一捋尾巴,这种近乎痴迷的、沉醉的完美想象才轰然崩碎。
乡下人对这种情境有近乎直白的描述:你脑袋被驴给踢了!
是的,第一次走进乡下、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驴”这种生物,上天并没有趁这机会向柳安乐展示自然如何亲切平和、万物如何生机有灵,而是借用驴子那轻扬的一蹄,敲碎了柳安乐裱在镜框里的那个臆想世界,也敲醒了这个当时目空一切、自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的狂妄后生。
从此以后,柳安乐知道自己并非总是那么受欢迎的,知道任你再怎么拥有无可比拟的天赋,也总有些东西是在你不擅长的领域里碾压你、无视你的。
虽然那时头只是嗡嗡地响了一会儿,过后用冰敷一敷人就没事了,但事情却未仅止于此。
自此以后,昆州境内再无驴;
自此以后,安乐生平最怕驴。
而此刻,当柳安乐睁开双眼,听着驴子“哼哼”的声音和来自头顶上方的“驾驾”声后,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混账!快放我下来!”
天不怕觉得今天这一天,他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先是狼狈着带了全副家当逃难似的躲避师兄的威杀,然后陪了自己近五十年的死长生突然死掉了,害他生生担心找不到银票放哪里,刚把银票、家当重新搁置好,想顺顺心心地赶路往怀州,却又被猛一声的“混账”吓到了——那一刻,他以为老祖宗又活过来这样骂他了,他不是怕老祖宗,他是怕老祖宗的鬼魂。
“我昏过去多久了?”柳安乐无心和童生过不去,他觉得当下有比生气更重要的事情。
“大约不到两个时辰。”童生老实地配合着。
“你这是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熙州,先出延州到怀州,再由怀州跟着茶商的队伍进熙州。”
这几个地名柳安乐还是知道的,史上虽然断开了一百年,但他所在那个时代的地名,基本上是沿袭前朝,变动不大——而那所谓的熙州,是开国“二圣”的发源地,在熙朝建立后就改作其他名字了。
看来小家伙和我的目的地一样,倒是可以顺便由他带路。柳安乐暗忖道。他虽说是熙朝人,但这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郊的乡下了,可以说将他放在延州或是熙州,又或是怀州、肃州,都没有区别——反正都没来过。
“刚才那老人家……”想起刚才童生对一个将死之人上下其手、劫财抢物,柳安乐还是不放心。
“那是我的管家。”他看我身上藏有巨富,这时候问我身边的大人,意思当然是问我是不是一个人了,难道想……
想到这里,童生无辜地看向柳安乐。
“原来是管家……”柳安乐安心地一笑:只要不是拿陌生人的便好,自己的管家死了做主子的当然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殊不知,柳安乐这安心的一笑,在天不怕看来却是魔鬼一样的奸笑:他果然是觊觎我的银票!
童生想不明白,明明是注定要做自己岳父的人,为什么品质会这么低下恶劣,这种人生出来的闺女能好到哪里去呢——话又说回来,既然是要做自己岳父的人想抢自己的银票,做女婿的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他纠结着,眉毛皱成一簇,想先将这个问题细究清楚了,免得处理不好,将来岳父的闺女、自己的媳妇儿夹在中间不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