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橘,你有烦恼的事吗?”
“姑娘,我问你,你又来问我。当然有啊,例如,饭好不好吃?觉够不够睡,活干不干得完,但是想又没用,白添了烦恼,不如先做,做了再说!”
“嗯,品橘,说得好!你可是有大智慧的人,做了再说!”
“姑娘!我先去了,回来再与你细论!”
品橘蹦跳着跑开,苏吟慢慢蠕出门外。
扬州渐入酷暑,空气中的黏腻已被蒸发得消失不见,转而热辣,可苏吟心冷如冰。
扬州都督府。
卯时三刻,天未亮。火光通明的扬州都督府,守卫军日常换班。夜班站岗者哈欠连连,换班者拍肩安慰,加紧换班,快快回家休憩。
守卫军头头照例在换班时出现,巡视督查,厉声警示新班守卫不可懈怠惰惫。新任长史自上任,极少回府。他白日断政,夜里查史。片刻不得闲,似黑云压城般,令人毛骨悚然,小心谨慎。
房内烛光炸明,似被时大人传染般,不敢暗闪摇曳。
时一端上茶水,内心十分担忧他的主子。这几日,柱子入寝时间不过两个时辰。再这样下去,怕是刚到扬州便要魂断扬州。
时一硬着头皮不愿退下。
时大人哑着声音问道:“何事?”
“苏姑娘写了信。”
“呵,她终于有动静了。”
时凌严阖,时一赶忙呈上信。
苏吟字迹不凡,流美苍劲,不输男子笔锋强势又显女子婉约隽秀。按理来说,苏吟自小活得艰难,苏富生不像是为了她请先生,她哪学的一手好字。即便有天赋,不下苦功也练不成这般法。
只是字迹微抖,应是手臂受伤所致。
时一细心观察,不敢保证完全读懂主子,跟了多年才略有心得。比如现在,主子剑应是疑心起,该细查苏吟了。
“大人,信寄否?”
“寄。还有吗?”
还有?还有什么?哦,主子是想问苏吟姑娘吧。
“苏吟姑娘簪伤好得差不多了,右臂错骨,复位后还需一段时日,膝盖...”
“嗯?”危险危险。
“抱歉,大人。属下趁苏姑娘散步时,进房查看,往桌上放了二十张纸,现下剩余十八张。还有一张不知所踪。”
“再搜”
“是”
“寄出信后,找个自己人,暗中盯紧苏富生。及时来报。”
“是。”时一鼓起勇气,义正言辞道:“主子,您休息会吧,老夫人若知晓您要命似的熬,小的定会被老夫人责怪,没照顾好您,小的性命堪忧啊。主子”
时凌严依旧查看案上宗卷,时一见状,不自觉嘟囔着:“府中上下陪着主子日日夜夜熬着,怨气重的能砸死小的了,小的还想主子活命回长安呢。”
“你说什么?”
时一熬昏头,幡然醒悟,连连扇了自己几巴掌,都敢当面念叨主子,怕不是找死吧!
时凌严抬头才发觉,又过了好几日。左右坐着的史官和编官,已经佝偻驼背,双眼乌黑,印堂发紫。
“罢了。休息罢。明日休沐。”
时一赶紧停手,不顾脸疼,紧揪的心似小鱼回归河水般,畅动了起来。
次日时府,炎热夏日,滚烫的光照烘得蝉鸣四起。衬得时府愈加寂静。
苏吟正百无聊赖的喂鱼,鱼儿们被阳光灼得不敢停留。金光粼粼的小鱼儿,吃食饱腹后,猛扎湖底躲热去了。
品橘端着果盘远处走来,肃穆的凉亭,因美人靠上的娇美人儿,柔和了不少。这便是服侍美人的甜处罢。
苏吟粉黛未施,两颊绯红,乌发雪肤,时而露出涟漪笑颜。
品橘走进凉亭,放下果盘。“姑娘,热不热,要不,回屋吧。我去偷块冰,让姑娘乘乘凉。”
苏吟未回首,嘟囔道:“闷在房里多日,身子好不利索。品橘,我不热,就让我待一会,真想一辈子这样悠哉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