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云鬟跑回房中,陈叔跟薛君生两个因担心,便也跟着上楼,却见云鬟跑到窗户旁,将窗扇打开,便踮脚趴在窗台上。
这会儿因雨狂风骤,顿时兜头兜脸的一阵急雨泼洒下来,薛君生忙上前将她拉回来,却见早落了一头脸的雨,他忙将自己的帕子抽出来,便给云鬟擦脸。
云鬟怔怔懵懂,任凭他将脸上的雨水擦去,薛君生细看,却见女孩子的双眼有些泛红。
薛君生心头诧异,然而当着陈叔等人的面儿,倒也不好相问,反说:“必然是方才吓坏了。”
陈叔也正担心,便忙安抚道:“凤哥儿不必怕,贼已经给白四爷捉住了,一定是逃不了的,先前咱们庄上的那贼何等厉害?还不是白四爷出手便将他除掉了?”
云鬟只呐呐说道:“我口渴了。”
露珠儿忙去倒茶,云鬟胡乱喝了口,因见人都围着自己,便又问:“奶娘怎么样了?”
先前这一场轰动,两个丫头虽不敢擅自跑出去,却也知道了大概,程晓晴早跟奶娘说了贼被白四爷和阿风擒住之事,林奶娘听了,方精神一振,算是去了心魔。
晓晴便扶着林奶娘出来,林奶娘道:“我已经好了,果然是那贼杀死了人么?”
薛君生见云鬟仍有些漫不经心,便替她说道:“正是的,那晚上嬷嬷正巧儿撞破他偷运尸首,如今尸首也找到了,这贼必会被交付刑部发落。”
林奶娘闭眸念了一声佛,道:“谢天谢地,不是闹鬼就好了。”
陈叔见无碍,便又下去探看究竟。
正好底下白四爷已经吩咐妥当,店掌柜派了小二去洛阳城报官,只叫洛阳衙门的捕快将宋银钩带去,然后转付刑部即可。
陈叔因见“阿风”去而复返,本甚是喜欢,然而见阿风跟白樘那样,他便才知道巽风原来是白四爷的人,原本还想借机留下巽风,可既然人家是刑部正经的大人,自然便不好开口了。
正观望中,便见巽风走上楼来,陈叔已经不敢似先前般相待,忙行了个礼,有些谨慎道:“大人……”
巽风笑笑:“陈叔不必如此,不知大小姐可好?我有事要见她。”
陈叔忙领着他过去相见,里头薛君生见巽风来到,不敢打扰,借口退了出来。林奶娘跟两个丫头也都回避了。
巽风上前,仍以“大小姐”称呼,云鬟坐在桌边,闻听便看他,道:“巽风不必这样唤我了。”
巽风道:“是因为已经辞了我么?”
云鬟道:“自然不是,是因为巽风身份本就非常,我算是何许人?很不值得巽风如此相称相待。”
巽风便不提此事,只问道:“先前……大小姐为何竟叫我的名?是巽风在哪里露出破绽,让大小姐看出来了么?”
云鬟摇头:“并不是,你一丝儿破绽也没有,我本以为你是去了的。”
巽风便问:“既然如此,为何竟叫我?”
云鬟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是因为那贼泄露了口风,他说有高手跟着我,我身边儿又有什么高手,自然只有巽风了……”
巽风哑然:这一路而来,他果然是暗中跟随云鬟的,因见宋先生不似好人,又对云鬟大有敌意,他自然加倍警觉,那日宋先生擒住了薛君生,偏被云鬟发觉,危急之时,便是巽风在下面儿逼近,宋先生也算高手,自然察觉他身上杀气溢出,才知难而退。
原来竟因此而走漏消息。
云鬟抬眸,想想又道:“另外,我知道你的性情其实高傲,你……虽然离开了山庄,只怕不会就这样离去……毕竟你是四爷差遣来的,其实只是听从四爷安排,并不用听我的话……”
巽风挑了挑眉,眼底带笑。云鬟声音渐渐低,道:“可是,白四爷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你告诉了他……”声音渐低渐无声了。
巽风停了停:“我虽同四爷说了大小姐的情形,可是四爷此行前来,并不是因为此事。”
云鬟的目光一瞬恍惚,此刻只觉乍雨乍晴,喃喃问:“不知是为何要事?”
巽风自是白樘心腹,白樘亲自出京所为自然非同一般,巽风虽知,却不好对人吐露。便道:“四爷先前在洛阳城内,只是我见这宋先生的行事有些诡秘,便通知了他……”
云鬟自知道其意,便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巽风简略说了一回,因又说道:“其实我……是想同凤哥儿说声,你若是想留我,我便留下,你若仍是如前,我……便同四爷自去了。”巽风本也是个老练周到之人,然而说这几句话,却不由有些难言似的。
云鬟一怔,巽风咳嗽了声,正色道:“毕竟路上有些凶险,凤哥儿……”
云鬟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也不是日日都遇上宋先生这般的凶恶之徒,且以后……我行事自也会更加谨慎些,巽风不必担忧,巽风本就是四爷的左膀右臂,自然不好只碌碌庸庸地跟在我们身边儿……”
巽风听她缓缓说来,不由悄然叹了口气,似如此倔强的性子,倒是少见的很。
忽地想到方才云鬟的反常举止,巽风心头有些犹豫,却终究并不曾问出口。
因巽风跟云鬟说话,薛君生自在外头,低头往下,见白四爷仍坐在桌边儿,那样清逸出尘的姿态,虽不言不动,却自有一股风流自在,尊贵天成之气。
那些住客等,不敢靠近,只都远远儿地坐着,却无一例外偷偷打量。
因此白樘周围的几张桌儿上都不曾有人,然而满场中边角上都坐满了人,且都偷眼望他……从楼上看来,这场景委实有些……既好笑,又叫人觉得无端敬畏。
薛君生心道:“原来是京城刑部的大人,又姓白……如此威严,总不成真个儿是那位传说中的‘白大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