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穗理回来之后,给自己小小地放了几天假,这几天,她既没有同自己离开之前招来的那些同僚们交流工作,也没有去工作。
死神随身的那本工作手册如今已经厚重到令人发指,本着反正都忙不完,不如干脆放一放,也顺带着消化一下自己脑子里重新获得的记忆的想法,羽生根本就没有翻开那本厚重的手册。
硬要说的话……其实是有一点点逃避心理。
“工作太多,不想做,甚尔君,你帮我做一部分吧?”
在给自己放假的第三天,羽生穗理终于满怀愧疚地去约了自己的同僚。
伏黑甚尔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在横滨忙碌,如今时隔这么多个年头,伏黑甚尔这位曾经的小白脸赌徒身上,已经非常可怕地出现了伊地知洁高的气质!
羽生辨认了半天,最终艰难地得出判断——
这种颓丧、这种要死不死的样子、这种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的精神状态……
很好,改造很成功!
甚尔君,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社畜辣!
羽生决定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工作分摊一部分给他,反正现在他一看就已经适应了工作的强度,肯定没问题。
更何况,自己身为伏黑甚尔的接引者,难道不该得到一些尊敬吗?
所以羽生几乎没料到自己会被拒绝。
在下一刻,伏黑甚尔双手抱臂,大爷似地坐在沙发上,挑了挑眉说:“你在讲什么屁话?”
羽生:“……”
羽生不可置信:“帮前辈分担一些工作,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伏黑甚尔:“织田那家伙还给你说好话,我就知道,你回来准没好事。真不愧是六眼……呵,人渣。”
指责的话被毫不留情地倾吐而出,羽生穗理看了他半晌,心中那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更重了。
“甚尔,别忘了你也是个人渣。”羽生不甘示弱,“伏黑惠还在悟的名下养着呢,你看看你,成为死神这么些年头,连实体都不给自己换一个,成天像一个幽灵一样飘荡在世界上,小惠还以为你真的死了。”
“我要用那个能量来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伏黑甚尔反问道。
确实。
伏黑甚尔有一段念想、一段记忆、一段从没有宣之于口的往事。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记忆正在流逝。
就跟羽生穗理曾经所说的一样,只要成为死神,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记忆都会像流水从高往低流去,其中可能带走山顶的沙土,路边凋零的花朵,又或者是一个游人的伤心事。
而流水一直冲刷,企图带走的,除了伏黑甚尔那已经模糊不清的往事之外,还将公平地带走他绝对不想忘记的记忆。
成为沉溺的幽魂并非他所愿,倒不如说,在那个虚无缥缈的愿望实现之前,他必须得记得。
所以……
他波澜不惊地看着羽生穗理。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就像上好的翡翠,虽然不同于六眼的耀眼,但也是让人一见难忘的存在。
而如今,伏黑甚尔睁着这样一双和伏黑惠如出一辙的眼睛,语调却漫不经心地问羽生:
“——伏黑惠是谁?”
伏黑惠是谁。
这个问题的猝不及防地传入羽生的耳朵里,羽生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
“你真的忘记了?”
伏黑甚尔摆摆手:“我需要用大量的能量来维持一段记忆,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记住做什么?”
“他是你儿子哦。”
“我还有个儿子呢?”
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问她今天看见了什么怪模怪样的咒灵、工作怎么这么多、咒术界秘密给她下达了死刑通缉。
——都是不值得在意,甚至可以被拿出来调侃两句的事情。
羽生默了好半晌。
她看着伏黑甚尔,最终轻声说:“你那个愿望实现的条件太苛刻了。或许在实现之前,你已经提前一步死于【侵蚀】。”
“我知道,还用你说?”工作了将近十年,经验老道的伏黑甚尔当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选择并非最优解。
但是——他又不是横滨那个坑死了自己同事的讨人厌狐狸,要什么最优解?
至于伏黑惠……
“听这么个名字,我以前还有那种时候呢?”男人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揣测出了自己取这个名字的用意,“恩惠……哼,真是连我自己都意外。”
或许伏黑惠对于伏黑甚尔来说并非不重要,只是在他之前,伏黑甚尔最在意的人并不是他。
这并非什么难理解的事情。
羽生见得太多了,只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同僚身上,让这件事显得不那么寻常。
但伏黑甚尔本身就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