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官吩咐,守门的兵丁不再迟疑,其中几名力士在滑轴上倒入香鲸油脂,之后百人齐齐使力,将这京城三扇城门中居于中央,最为威赫、巨大的正门推开了一小半。
见那门缝已经足够一都骑士通行,柳生煜朝着杨沫拱手行礼道:“杨都督,请吧。”
杨沫见状也不答话,转身跃起,飞回了辕车之中,之后便在手下五十余名赤熊卫的簇拥下,随着车驾径直从中门冲进了熊京城中。
熊京为炎黄万代古都,最早为炎、黄两帝中黄帝统御的部族,有熊氏所建,是以名为熊城。
后来夏启称皇,改熊城之名为熊京,从此这座城池便成为了炎黄大地中央朝廷所在之地,直至今日。
最初的熊城虽说也算雄伟、巍峨,但上古、中古之时人力简鄙,丁口又少,城池无需太大,是以熊京远不是现今的模样,皆是因为历朝历代都有扩建,才有了今时今日的规模。
也正因如此,熊京成便像是个重叠的‘回’字一样,七百年前建的城墙套着一千五百年建的城墙,一千五百年建的城墙又套着三千余年前建的城墙,层层深入竟然足有十座的内城。
张还生坐在辕车里游历天街之上,感觉周围虽然行人如织,但穿戴似乎比南阳府中满城的商贾还要逊色一些,不由心中暗暗有些失望。
但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发现一条坊市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般,而且越是朝里似乎人便越显得富贵,这才惊觉熊京之大,之繁华,其实远在南阳城之上。
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杨君,都已经进城这么久了,这官驿几时能到啊?”
“熊京内分十层,官驿在内三城中,”杨沫笑着答道:“咱们现在却还在外四层里打转,你只管安心等着就是。”
张还生闻言不禁眼睛一下睁大,惊赞的说道:“此城竟如此之巨吗,可真真是大到不可思议了!”
“炎黄古都若是连这点气派都没有,如何敢号称东洲首善之地。”杨沫笑了笑颇为自豪的说道,之后却又长长叹了口气,“不过这些尽皆是先民之功也。
自从大楚初立,国力最鼎盛时扩建过一次后,这熊京已经七百余年未曾扩展一分一毫了,最近这些年还遭受过几次刀兵之乱,想想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每每念及都让我觉得,我辈更需自强才是。”
见那杨沫不时便会显露出一副‘吾当三省其身’的样子,张还生心中暗觉好笑,表面却应付着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杨君所言甚是。”
两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搭着话,闲聊着,坐辕车层层深入,来到了熊京内三城的官驿门前。
车驾直接越门而入,停在了官驿的院子里,之后杨沫便与张还生一起下车,亲自带他去见了驿官。
大楚中央朝廷,各个诸侯国中尽都供奉有修行者,真正急迫如前方战报、天灾地祸的消息,尽可以通过法术传递。
官驿的作用只是地方户籍变迁、地方官员判案归档等等体量庞大,却不急切的牍例行转送,外加带有带有官方背景的人物,或因公务,或由私情游转邦国时歇脚之用,作用并不重要,连带着司官的品级也很低,便是熊京的驿官也只是七品的前程而已。
当然天子脚下的京官,自有与地方小吏不一样的气派、体统,只是这杨沫乃是御前的六品武将,比任何司衙的官吏都要更加贴近天颜,又持简在手,这熊京的驿官在他面前,实在是摆不出来威风而已。
只见在官驿布置素雅,宽敞的前堂,面对坐在下首,年近六旬,留着染的乌黑的虬髯,脸如满月,红光满面的驿官,杨沫将赤简递上道:“都合大人,此由御笔亲批,内廷转发的赤简,凭此可证明寻觅张家君子乃是天子钦命。”
“是。”那驿官显得很是恭谨的双手接过赤简,只些微翻看了一下便递还给了杨沫,“有此赤简下官就可妥当安顿张家君子暂歇在此了。”
“嗯。”杨沫闻言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之后瞧了一眼不远处居于下座,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的张还生,斟酌着说道:“都合大人,这张家君子的身份虽然还需大理寺勘验,但他在民间就已经觉悟了春芒君‘御风’的天命之力。
九成九是错不了的,你还需谨慎对待才是。”
听到这话,那都合神色微微一变,再看向张还生时态度就有了微妙的不同,点点头道:“多谢大人的提醒,下官记下了。”
杨沫还有着皇命在身,回京之后需按照时限复命,因此感觉安置妥当张还生后便即刻告辞,离开了官驿。
他走之后,都合便满脸堆笑的将张还生安置在了官驿一座独院的小楼之中,虽非最顶尖的待遇,却胜在雅静、舒适,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张还生拘束在长不过三步,宽不过七步的辕车车厢中长途跋涉了二十几个时辰,在官驿安顿下来后,沐浴一番便自沉沉睡去。
醒来时,见房中已是一片昏暗,他点上灯后推窗一看,一轮明月已经挂在桂树枝头,自己所居的一方小院被那皎洁的光芒所笼罩,凉亭幽静,水潭潺潺,倒显出来了一番趣志。
如此良辰美景如画,瞧得张还生一时兴起,竟心念转动着召唤出一股清风,托住自己的身躯,透窗而出,飘飘荡荡的落在了水边。
楼下客厅,两个差使给张还生听用的十几岁仆役、丫鬟本正坐在木凳上,呆呆望着院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突然看见有一道黑影鬼魅一般的从空慢慢悠悠的飘落,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
望见他们那捂住面颊,惊恐万状的样子,张还生皱皱眉头,挥手用风息将声音卷走,开口说道:“你两个莫要慌张,是我,今天住进官驿的张家君子,不是什么驱鬼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