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有的时候是个不可理喻的犟种,她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乌鸦会莫名奇妙的和别人亲近。
就在她和将升对峙时,却觉得手中的走马灯越发重了,勒得手疼。
当归忽然腾空飞去,如离弦之箭,冲着方从的手发出厉声的鸣叫,如哨一般震天。
她低头一看。
方从:”……“
她手里木棍的末端挂着一颗没有血肉的人头!
原本的走马灯变成了一颗人头灯笼,吱呀吱呀转着!
颅骨的嘴巴被彩纸塞满,其余的五官也用裁剪出来的纸条装饰,在那森白的骨骼上显得更加阴郁可怖。数十条红绳穿过头骨,似针缝一般,系于光滑的竹竿之上。颅内烧的烛火穿过眼眶,幽幽烧着,如同厉鬼不死的怨念。
“哇!方从!你手里……快丢掉啊!“池初惊恐地看着那颗头颅,大喊道。
"要是能丢我早丢了!”方从绝望道,从她看到人头的那刻起,竹棍就有莫名的粘力,任凭她怎么甩,都牢牢的附着于手。
“我艹!”池初蹦了起来,右手狂甩,“这玩意儿怎么甩不掉啊!”
乔乔也怒骂:“太恶心了……”
他和乔乔的灯笼也化成了骷髅头!
他们身后的楼宇之间悬挂着的万千灯盏,此时却是一颗颗白森森的头骨,在飘扬的红色帷幕中轻轻晃动。街坊、商贩、船上凡是有灯笼的所在,都被白骨取而代之。
瞬时,火光冲天,依河而下的长街,数不清的骷髅排山蹈海一般涌来,仿若厉鬼行走的炼狱。街上百姓如同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眼底一片骇人的漆黑,手中的骷髅却目光灼灼地凝望着他们。
离得越近,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便侵入鼻孔。方从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上百条腐烂在缸中发酵的鱼?或是溃烂生蛆的腐肉?不,更甚之!
那是一股在浓稠药味后隐隐散发的恶臭。
方从想起来了,就是那日柳白为江无疾熬的药汤!
她闻得要吐了。
这些头颅……都是江无门的吗……为何会那么多?
镇民不断逼近,从他们之中慢慢走出了一位散发的红衣女鬼,手中牵着身穿棉袄的孩子。
厚重的发丝遮盖了她的面容,胸前隐见那把银光熠熠的匕首,污血源源不断地涌出,胸口一片森红。
她抬首狰狞地仰天长笑,“江郎!我们一起过上元节,这是团圆之日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滴、两滴,血水已经随着她的脚步淌成河流。
江无疾如同诡异的木偶,嘴角也是挂着向上的笑,手中提着他阿爹的头颅。
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在空中旋转着……
“可是我也想要有走马灯……”
“阿娘说过,会给无疾做的……”
“阿娘做的走马灯可比这漂亮多了……”
众人回想起柳白所言,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
砍去丈夫的头颅,放于亲生儿子的药汤中熬煮,至汤稠肉烂,用刀尖剔除血肉,挖其眼球。磨骨打孔,红绳穿起结绳于竹柄,饰以彩纸,置红烛之,上元灯节令儿持之游玩……
那些场景,众人都不敢再去想是如此的血腥可怖,何恨之有,下此毒手?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一个猩红的血脚印。
起初他们步履缓慢,直到他们看到将升,亦或是骷髅头看到将升——因为当这些颅骨空洞的眼眶正对他时,里面烧的烛火便得更炽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