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在外面?有这么生气吗?” 小灼纳闷地盯着窗户良久,终于还是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去。 半夜的山风凉飕飕的,小灼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跑到院子中间,有所感地往屋顶眺望,果不其然看见一抹红色身影。 四下寂静无人,小灼飞身而上,步履轻盈地从屋上的单檐走过去,视线落在一双清润迷离的眼睛上。 “你在喝酒?” 防风邶将小巧精致的红色雕花酒瓶端在手里,啜饮的动作舒缓自持,声线带着被酒水浸润后的低醇慵懒:“夜里寒风袭人,只好喝点酒暖暖身子。” “我又没锁房门。” 小灼言下之意是让他进房间休息,他这般倒显得自己有多刻薄似的。 “王姬过了这许久,才想起我?” 防风邶的话里竟然带着点委屈的质问,一副你怎么才来哄我的模样。 小灼内心已然麻木,她觉得自己就是太善良了。 索性今晚月色正好,小灼酒瘾也犯了,便凑近他坐下,眼睛灼灼地看着防风邶手里的酒。 “你这酒哪里来的?” 防风邶兴味盎然地反问:“想喝?” 小灼未答,还在思索怎么让防风邶心甘情愿把酒共享一下,却见对方不知何时拿出一个小杯子,慢悠悠倒满酒。 “王姬,请。” 杯子递到面前,醇香的酒气扑鼻而来,小灼不去细想对方引诱的语气,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好酒!味烈而不辛辣,香醇而有回甘!这是哪家的酒?” 小灼把空杯递过去,眼巴巴地等着他再倒满。 防风邶勾唇,笑盈盈地给她满上:“这酒别处买不到,是我娘亲做的。” “防风夫人身体好些了吗?” “时而清醒,现已能下床走动。”防风邶眼睛落在酒瓶上,回忆道:“这酒是以前埋的,临行前她特意让人挖出来,让我带着。” 小灼恬不知耻的讨酒动作一顿,难得带了点不好意思。 “只有这一瓶吗?” 防风邶轻笑:“你还想要多少?” 见他又大方地给自己斟满一杯,小灼这回喝酒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从一口饱饮,到小酌品饮。 防风邶似是无意间问:“你今日在悬崖上,为什么不放手?” 小灼思索一番,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是妖吗?” “你忘了自己是为何来到清水镇的?”防风邶提醒道。 “追杀我的妖又不是婉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妖都是一样的,大多妖怪生来无父无母,不懂人□□故,行事全凭□□,独来独往,乖戾凶残,为世人不容。”防风邶说道:“你救的是人,人会感激你;可你救的是妖,妖就有可能杀了你。” “可是婉儿帮了我们。”小灼反驳道。 “那是你运气好,救了一只有人性的妖。” “妖有人性,人有兽性,神也有各种贪性。我其实,分不清人神妖的区别,在我眼里,好像没什么不同。” 小灼说完,以为防风邶会笑自己,却发现他探究地看着自己,晦涩不明道:“自小生于南荣的王姬,竟然会有这般想法。” 南荣是整个大荒,最大的蓄奴地。 据说整个大荒半数的妖奴,都出自南荣奴隶主的调教。 小灼自然见过那些所谓低贱的妖奴在南荣惨烈而无尊严的境况。 说到底她也是说说而已,无论是从立场还是力量上,都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不喝了,睡觉。”小灼抢过防风邶手里的酒瓶,逃避地岔开话题:“明日要去拜访欧阳公子,你想都顶个黑眼圈去见人吗?” 防风邶没有反抗地任由小灼拽着自己下去。 进了房间,才悠然道:“王姬可是要与在下同榻而眠?” “想得倒美,你睡小榻上。”小灼从柜里翻出一条备用的睡褥扔给他,便自顾躺床上了。 “喔。”防风邶乖巧应声,没有异议地抱着被子躺到窄小的小榻上。 小灼后半夜睡得安稳,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一大早就喝酒,什么毛病!” “是茶。” 防风邶掀开茶盖,把泡的发黄的茶汤给她看。 桌上除了一壶茶,还有不少吃食。 “这是婉儿送过来的?” 防风邶点点头,一
只手将点心送入嘴里,慢吞吞地嚼了几口,才道:“婉儿姑娘方才说,欧阳葑在房等我们。” “几时来说的?” “一个时辰前。” “什么?”小灼顿时手忙脚乱地打理凌乱的妆发,“你怎么不喊醒我?” “王姬睡得那般香甜,我怎好忍心。”防风邶一边慢悠悠地说话,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 小灼收拾好,冲到桌前,急匆匆地咬了两大口糕饼。 “咳!咳咳!” “慢点儿,急什么。”防风邶皱眉,给小灼倒了一杯茶,“欧阳葑见我们,无非是感激我们对婉儿的救命之恩,让他等一会也无妨。” “等一会没事,等太久就显得我们不知礼数了。” 小灼虽是这样说着,吃东西的动作倒是稍微慢了下来。 “礼数不过是做给需要的人看的,在意那些做什么?”防风邶无所谓道。 “镇上人都说欧阳公子乐善好施、宅心仁厚,此番又收留我们,于情于理咱们都该尊重他人,以礼相待,怎么不需要了?” 防风邶挑眉,谦虚道:“王姬说得有礼。” “别一口一个王姬,待会露馅了。”小灼警告道。 “好的,娘子。” 小灼差点将口中的茶喷出来,一脸嫌弃地订正他:“叫小灼!” 两人随着管家指引,穿过花园长廊,来到欧阳葑的房前。 还未上台阶,房的主人便已开门相迎。 婉儿扶着欧阳葑,他脸色煞白,身形消瘦,是久病缠身之状。 只一眼,防风邶便悄声断言:尸蛊游喉,命不久矣。 进了房,欧阳葑先慎重地向小灼和防风邶行了一个大礼,言辞恳切道:“听闻两位恩公救了婉儿一命,请务必受我一拜。” 小灼上前将他扶起,轻笑道:“我们救的是婉儿,为何要承你一拜?” 婉儿随侍在旁,闻言望向欧阳葑,见他神色坦然道:“秦姑娘有所不知,若非婉儿,我早已死去一万次,若是她因为救我这孱弱的身体而死,那我将死也无法安宁。” “公子这病……”小灼欲言又止。 欧阳葑并不避讳道:“是祖上传下来的毛病,药石无医,若非婉儿坚持,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小灼看着婉儿隐忍的神情,无言以对。 蛊术并非寻常疾病,若要抑制,端靠人间的医术是行不通的,婉儿必然要折损修为才能帮他延长寿命。 欧阳葑将一枚环形玉佩交到小灼手中,解释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枚玉佩可调用所有有玉佩花纹标记的商铺资源,希望能在一些时候给到二位帮助。” 相当于一张欧阳家商铺的无限黑卡,虽然也不一定用得到人间商铺的东西,但小灼还是接过对方的好意,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见完欧阳葑,受完救命之恩的谢礼,两人在清水镇定居的事情也就落定下来。 离开房之际,却听见欧阳葑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防风公子,你我是否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