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历嘉和十三年冬,腊月初一起大雪骤降,继而接连半月未停。
各地官员早先递往朝廷的折子皆为称叹:“今瑞雪频降,来年必丰,此大祥之象,乃天佑我朝”。
然仅仅七八日过后,西北一带便有地方官员上:“雨雪不止,平地厚五尺,江湖俱冻,天寒甚,民苦之”。
半月之后,大雪仍旧未止。不少地方都传出村民冻死的消息,官府还在有意压下那些动静,民声却早已一片惶遽,连原阳县城的小厨娘夏豆都意识到:刚刚在夏暑经历过旱灾的南周王朝,这是又要承受雪灾之难了。
原阳城,晚暮的山道上,立着位穿蓑衣带斗笠,还举着油纸伞的小和尚,正朝着山下望眼欲穿。
许久后远处终于隐隐出现道身形,小和尚心一喜,连忙挥手大声喊:“夏豆!夏豆!”
“哎!”远处通身同样着装的女孩子闻声仰头朝山上看,末了高声回道:“妙善,你又跑了出来作甚。”
“天晚路滑,师傅见你未归,便让我来接你一程,”妙善边说边小步往前跑,夏豆远远见着了连连摆手喊停:“别别,你在那站着别动,路滑的很,当心摔跤。”
她说着便加快了步伐往山道走,直到两人会了面,夏豆见小和尚冻成个冰人的可怜样,登时既感动又生气,“都说了不用来接,你这小孩怎么就不听呢!”
“吶,这不是,师傅师哥都担心你嘛,”妙善抻了抻冻僵的左手,再蹭蹭通红的鼻头,冲她乐呵地直笑道。
夏豆无法,只得伸手去拉他,两人搀扶着往庙里走,一路夏豆说了又说,“真不用接,我跟你说认真的,下次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唔,好啦,你可别气,”小和尚小声地回,又换个话头道:“夏豆,听师哥说山下的粮价竟又涨了,得亏你会打算,早几日便让咱们多屯了粮食,否则咱还不得缺粮啊。”
“是啊,”说到粮价夏豆不由得语气沉重了几分,“就这几日,米粮一天是一天的价,就这样人都挤破头地去抢,米粮店不到半日就关了门,这雪要是还不停,怕是...”
“这日子还真是难过唸,”妙善闷闷道,夏豆点头,“可不是<ahref=".leenks99682"target="_ank">王妃娘亲不好惹<a>。”
正想再感慨几句民生多艰之类的话,妙善又道:“幸好咱买粮买的早哇,米缸子都是满的,菜也有不少,后山的萝卜早早收了没被冻坏,咱快些回去,前些日子打的豆腐还有剩,我做萝卜豆腐汤给你吃。”
“...”被他一打岔夏豆的忧思顿消,只得叹着气道:“那可还得多加一道实菜,我眼下饥寒的很,光喝汤怕是填不饱肚子。”
“行的行的,”小和尚高兴道:“地耳昨日便发泡好了,再搁些干菇,腐竹,咱们煮道斋菜煲吃,保准让你吃得饱饱的。”
“哎哎那真再好不过了,咱快走快走”....忧国忧民那是大人物们的事,小百姓们的心思忧虑自家饱暖都不够用的。
回了庙里跟师傅师哥打过招呼后,两人便快步直奔小厨间,夏豆烧火妙善掌勺,一顿砰砰咚咚地忙活,做了一道干菇木耳斋菜煲,再加一锅豆腐萝卜汤。
斋菜煲软陶味浓,萝卜汤热烫鲜美,夏豆一一尝过当即竖了大拇指,“太好吃了妙善,你这是出师了哇。”
小和尚受了夸赞却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羞道:“都是你教的好”。
夏豆再用木勺子在自己的汤钵里舀一勺汤喝,“好喝好喝,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我来做素斋,不定都做不出这般味美。”
“妙善,妙真,你们两个小的,背着师傅在这偷吃呢,”夏豆正“手不释勺”时,屋外传来道独特的鸭公嗓喊道,夏豆连忙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师兄!”
“师兄,是是我让夏豆帮我尝尝味儿,没没偷吃,”妙善也急忙结结巴巴解释,和尚妙心了然地歪嘴一笑,“得了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两只小老鼠,赶紧上菜,师傅他老人家都等久了。”
师徒四人其乐融融吃了顿晚膳过后,夏豆回了自己的厢房安寝,这间房如今挂着块“妙真”牌子,彰显着她的合法使用权。
夏豆如今已然是宝福庙俗家女弟子。
事情起因还得她从教妙善厨艺说起,法济方丈得知此事后,非说什么授艺者为师,让妙善来拜她做师傅。
夏豆自是愧不敢当,连连推辞,最后还是妙心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夏豆拜法济方丈为师。
因是俗家弟子,规矩也就松些,夏豆虽是女娃,但好在法济大师也不是古板之人,顺势就收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徒儿,赐号妙真姑子。
如此一来,夏豆与妙善便成了师兄妹关系,师兄妹之间相授厨艺,便无须再行拜师大礼,夏豆也能名正言顺住在宝福庙后院,正一举两得。
夏豆年纪比妙善大,总不好意思叫他师兄,两人便依旧以名字相称,宝福庙就他们两个小的,师傅师兄也由着他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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