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玖飞身下马,只来得及看了傅清池一眼,见他无甚大碍,终于略微放下心来,也顾不上问他怎么忽然又能看得见了,便直接加入了何颂三人的战局,骁骑卫们则帮着羽林卫对临渊盟众人进行围剿。
骁骑卫的实力自然不同于常年待在宫中的羽林卫,局面几乎是一边倒的趋势,临渊盟的人很快便被制服,再难抵抗。
于是场上缠斗的,便只有纪清玖四人。
陆平生有意给自家女婿一个表现的机会,因此并没有派人帮忙,不过这种打斗也的确不适合太多人插手,人多了反倒会成了掣肘。
白玉章以一敌二本就应对得艰难,裴声且不提,何颂在做羽林卫统领之前也是有名的猛将,此刻再加上纪清玖,自然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纪清玖眼睛尖,发现他应对不及,有了破绽,立刻毫不留情地提剑攻了上去,谁知白玉章凤眸一抬,却是径直迎了上来,软剑如蛇一般缠绕上揽江剑,直逼面门。
纪清玖一惊,迅速向后仰身,脚下急撤了几步,方知之前的破绽根本就是这只狐狸故意露出来骗他上钩的,到底是年轻了些,经验不足,才会被他给阴了一手。
不过经此一下,纪清玖的态度也更为谨慎了些,之前还抱着几分人多势众的侥幸,现在却是不敢了。
裴声不惧这些,他的刀法一向霸道,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这种小手段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只要他攻势够猛,白玉章抵御还来不及,哪还有机会偷袭于他。
纪清玖端正了态度,裴声的攻势愈猛,何颂又在一旁掠阵,即便万分不甘,白玉章终究还是败下了阵来。
他被纪清玖压着跪在地上,揽江抵在颈间,手中软剑也被裴声挑飞,再无还手之力,鬓发微微散乱,透出几分狼狈,一双眼睛却依旧透着不甘与狠意。
陆平生没有再看这个失败者,拱手对着符鸿昭行礼道:“臣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虽是已经接了圣旨,但到底还没当着百官的面宣读,因此此刻符鸿昭还是皇子的身份。
他微微颔首,并不怪罪:“陆将军快快请起,您来得正是时候。”
符鸿昭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纪清玖一眼,他将方才的形势看在眼里,自然懂得陆平生那点心思,不过对他来说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他也不介意成全:
“这位便是纪丞相家的公子吧?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便胆识过人,武力更是不凡,我大楚能有此等人才,实乃我大楚之幸。”
闻言,陆平生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谦虚道:“殿下过誉了,不过是少年心性,多学了点拳脚功夫罢了,他若是能有殿下半分才智,纪丞相也能多省点心了。”
正说着,纪丞相也终于带着一众大臣匆匆赶到。
纪丞相纪澜穿着一身官服,脚步匆忙,看见事情已然平定,心口提着的气才终于松了下来。
“臣见过殿下,圣上与殿下可还安好?”
与常年在外带兵打仗的陆平生不同,纪澜在做丞相之前便是一代名师,门下弟子无数,几乎撑起了半边朝堂,同时也是符鸿昭的老师。
符鸿昭对他自然更为敬重,连忙还礼道:“多谢老师关心,父皇与学生皆安,事发突然,惊扰老师了。”
纪澜哪能应这话:“殿下哪里的话,圣上与您无事便好,臣这颗心也终于能够放下了。”
“纪卿来了。”
殿内的符景舟踏出了门,威严不减,丝毫没有受到外面混乱影响的痕迹。
纪澜立刻躬身行礼:“参见圣上,臣来迟了。”
符景舟微微抬手,沉声道:“无妨,你们来得正好,李允。”
方才远远在一旁不敢靠近的大太监李允闻声立马脚步飞快地走过来,他伺候皇上已久,一眼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李允走到符鸿昭面前,笑容可掬,却不见什么谄媚之色,轻唤了一声,“殿下。”
符鸿昭意会,把手中圣旨交给了他。
李允笑着点点头,随即回到符景舟身边,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朕闻古有虞氏传位于舜;后有夏后氏传位于禹。自兹以往,天子有德,国无废业。朕继位以来,三十有二年之间,四海之内,无不咸服。至于我身,疾患相催,未能康健,是以逊位于皇子符鸿昭。望其善守吾国,敬奉吾祀,抚绥百姓,弘先帝之道。凡百君子,各守尔职,勿得违越。”?1?
声音落下,百官一时都没能回过神来。
众人难免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会是一道禅位圣旨。
他们从未听闻皇帝的身体有何不适,却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究竟何意?
也有人的目光忍不住瞄向了圣旨中的主人公符鸿昭,若圣旨昭告天下,这位可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符鸿昭任他们打量,面色如常,心里却不免一声叹息。
逼宫并非出自他的本意,此番举止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只是形势逼人,他不得不如此。
好在父皇心胸宽广,心中念着大楚,没有怪罪于他,只是他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不过符鸿昭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他能做的,便是尽心竭力,带领大楚走向下一个盛世。
百官们不敢抬头去看符景舟的神色,只从四周的寂静之中猜到此事怕是已经尘埃落定,符景舟平素积威甚重,此时竟也无人敢出言反对。
众人忍不住看向纪澜,身为百官之首,纪丞相的态度就是他们大部分人的态度,他们一头雾水难以抉择,便下意识向他求助。
纪澜微微一叹,对事情的经过已经大概有些猜测,他深深叩首,道:“臣,遵旨。”
百官们一看他这般,纷纷跟着叩首道:“臣等遵旨!”
深宫中的天空同宫外没什么区别,蔚蓝一片,不见半分阴霾,一只飞鸟悠然而过,符景舟负手而立,看着头顶的万里晴空,肩头扛了数十年的重担在此刻终于卸下,之前的几分不甘似乎也渐渐随风散去。
当了几十年的皇帝,也是时候该歇歇了,剩下的事,就让年轻人去操心吧。
总归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一手培养,不至于出什么大错,大楚交到他手里,或许真的比在他手中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