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蒋壮刚问完，赵犇身后那两位有些沉默的大学同学就站了出来。 “赵犇是想替我们两个求你，能不能去你家住两天。” 另一个人补充道：“因为我们俩家离得太远了，坐车到终点站后还要倒另一辆车，再走一小时回家。” 这一趟下来就够累人的。 每天的工作这么沉重，要是再休息不好，赵犇怕他们出事，才出此下策。 他开口的时候也很不好意思，向曹勤解释。 “我家也收留了个同学，但是家里的炕小，挤不下了。” 赵犇家的情况曹勤也大概清楚。 她一听这话，当即道：“那干活的这几天，就让这两个孩子去我们家住吧，左右是跟大厉大壮睡一张炕，不嫌弃我们家两个臭小子就好。” 两人连忙道：“不嫌弃。” 没想到刚答应下来，走在后面的蒋历的同学也开口请求，“阿姨，那我们俩能不能也跟大厉他们挤一挤？” 答应了一个也是答应，答应四个也是答应。 曹勤估算了一下自家炕的长度，觉得他们挤一挤应当没什么问题。 “好，那你们俩也去阿姨家住，晚上我煮了玉米糊糊，大家凑合凑合，一起吃口饭。” 要去借住的四个人很不好意思。 “阿姨，你借我们地方住就好，就不用管饭了。” “对呀，阿姨，你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呢，我们几个去买点饼子吃就好。” 每天中午在车站，都有用自行车驮着保温箱来卖大馅和饼子的人。 但现在已经天黑了，过了饭点儿，那人自然也就回家了。 “现在哪有卖饼子的了，家里也不差这一口粮食，别跟阿姨客气了。” 曹勤把蒋程程一把抱起来，就带着人往家走。 本以为招待这四个孩子就好，没想到最后面的王生钻了出来，“姨！我能不能也去你家吃晚饭！” 蒋历看他不顺眼，“都是一个村儿的，你怎么不回家吃饭？” 王生挠挠头，“我爹说了，让我赔礼道歉。” “你赔礼道歉的方式就是去我们家吃饭啊？” 蒋历嘲讽一句。 王生砸了他家玻璃，心中的愧疚还在，任由蒋历阴阳怪气，稳声解释，“不是，我爹说了，让我给曹姨干一个月活当赔礼道歉，我这不是寻思，就从今天开始吗。” “你爹是让你去我们家干活，又不是让你去我们家吃饭。” 蒋历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 王生立刻道：“别误会，我从家带了粮食！”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个两层塑料袋包裹着的饼子。 “我早上带饭了，中午给的那两个饼子，我还有呢！” 蒋历还想说什么，被蒋壮拦住了。 “生哥，那就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曹勤满意的笑笑，接话道：“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阿姨回头买块玻璃，你得负责给我安上去。” 王生乐了，“好！曹姨，不用你买，等我干完活，替你买一块去！” 曹勤都说话了，蒋厉就算再不待见他，也只能闭嘴。 浩浩荡荡一群人往蒋家走。 往日里怕走黑路的蒋程程都不怕了，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小花，今天有好多哥哥的朋友去家里玩啊。】 小花比她还兴奋，在人群里绕了一大圈。 【这个是未来的院士，这个是大老板，哇，这个更不得了，以后能当个乡长呢！】 小花说了一堆，蒋程程只听懂了大老板。 【哇！大老板！】 她只在电视剧和动画片里看到过大老板。 对大老板这个词的印象就是能吃好吃的，还能坐好长好长的火车。 【那他岂不是能吃好多好吃的！】 蒋程程羡慕极了，【他吃玉米小饼没准还能沾蜂蜜呢，就跟电视里的小熊一样。】 蒋厉离她最近，一下子笑了，捏了一把蒋程程的脸蛋。 “小馋猫，你是不是饿了？” 蒋程程跟小花的交流被他打断，也就没问‘院士’是什么意思。 “我才没饿，娘刚才给我吃油茶面了！” 小孩子最喜欢吃甜甜的口味，蒋程程也不例外，在现在的她眼里，甜甜
的油茶面比糊糊好喝了许多倍，才这么跟二哥炫耀。 “最后一碗已经被我喝了！” 蒋厉最喜欢逗她，道：“哥哥好伤心，程程都不给我留一口。” 他不这么说的时候，蒋程程就想着炫耀。 可蒋厉一这么说了，蒋程程瞬间就愧疚了。 她小心看了眼‘可怜’的蒋厉，道；“那等娘再买了，第一碗让给哥哥。” 蒋厉把她的脸摸脏了，正心虚呢。 再听到蒋程程这么乖，他更心虚了，主动道：“小妹真好，等哥哥发工资了，给你买雪饼吃。” “好！” 【小花，你听见没，二哥说给我买雪饼吃呢，就是脆脆咸咸甜甜的那个饼！】 她高兴，小花也就高兴。 【好耶！等以后你二哥赚钱了，你就有吃不完的雪饼了。】 蒋程程想不了那么深远，小花说了，她一时间也只想起了雪饼的味道，肚子真跟着咕噜噜的叫。 曹勤抱着她，听得清清楚楚。 “程程饿了吗？” 她低下头，把女儿往上抱了抱。 这一动，就看到蒋厉刚才的杰作了。 曹勤横了他一眼，“净在这欺负你妹妹，手上有点脏东西，全抹我们白净的小脸上了。” 曹勤伸手给蒋程程擦了一把。 “你们这是蹭的什么，怎么擦都擦不净？” 蒋厉这会是真慌了。 “船舱里的油，不会真擦不掉吧？”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黑就黑了。 小妹白白净净的，是全村最干净漂亮的小孩，要是因为他摸了一把就黑一辈子，那可坏了！ 蒋厉仿佛都看见了他被蒋建国揍的未来，焦急的想替蒋程程擦两把。 蒋程程一下子就躲开了。 “哥哥，手脏！” 曹勤抱着蒋程程往旁边躲了一步，“你妹妹都知道你的手脏了，臭小子，你还想拿手往她脸上蹭。” 蒋厉尴尬的挠挠头。 他这也是一时着急了，才这么没脑子。 “我错了娘，一会回家，我替妹妹洗。” 说起这个话题，曹勤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眼神在周围的人身上扫了一圈。 这些孩子干完活，谁也不比谁干净。 蒋厉这么随手一碰，就能蹭下一大片油来，要是让他们就这么趟炕上，家里的炕席恐怕就不能要了。 粉刷过的墙能不能保住原色都不好说。 “你妹妹的脸好洗，你们这些小孩可不好洗。” 蒋家用的是压水泵，抽地下的水储存在大缸里用。 这水平时是肯定够用的。 今天多了这么多人，又人人都要洗澡，那一个大缸的水供不应求。 可要是让他们全去澡堂子，洗澡的钱也是笔不小的支出。 曹勤明天还要进货，也不知道钱够不够，正是不敢花钱的时候。 思来想去，只能道：“大厉，一会吃完饭，你带大家去后的河里涮涮。” 赵犇家里穷，但平时最爱干净。 他早就受不了身上的脏污了，想着回家去洗。 赵家的情况跟蒋家差不多，日常用水都储存在缸里，这天气虽说不用烧水，想痛痛快快洗干净身上也不容易。 曹勤的话算是提醒他了。 赵犇立刻接话道；“要不咱们一起去，现在就去，省的吃饭的时候弄的到处都脏。” 在船舱里还不觉得，现在出来了，身上的油污确实难以忍受。 加上油是滑的，大家时不时就要提提裤子，场面也不好看，赵犇这话一出，响应声就一片。 曹勤比他们想的多些。 洗干净了，总不能让这群孩子还穿着脏衣服，就算在河里把衣服洗干净了，也不能穿着湿衣服回来。 “大壮，让他们先去，你跟着娘回家，给大家带个换洗衣服过来。” 王生凑过来，讨好道：“姨，我也回家去拿几件衣服，先借大家穿穿，省着大壮的衣服不够！” 蒋厉这才看他顺眼了点。 在虎山村的村口，一帮人兵分两路。 蒋厉带着大部队往田地的方向走，一直走到地的尽头，就有条河。 这条河其实并不小，上游在关海区里，足够几十米宽。
流到虎山村的时候，已经是河的末端了，也剩了七八米宽。 蒋厉衣服都不脱，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 等入了水，勉强挂在身上的衣服就顺着水流落下来了。 蒋厉随手一脱，就往岸上甩。 “愣着干嘛！下来啊！” 赵犇比他讲究多了，不止脱了衣服，还特意把鞋放在离河远些的地方。 周围的人也都有样学样，把衣服脱了跳下河去。 等人下来，蒋厉已经扎了好几个猛子了。 “看我抓到什么了！一条大鱼！” 才下来几分钟，他就抱着一条鱼要上岸。 这群人就算因为家里穷成熟的早，到底也还是大男孩。 看到一只手臂长的鱼被他抱住，气氛一下子火热了。 “行啊大厉，徒手你都能抓住这么大的！” 蒋厉把鱼摔上了岸，怕鱼跑了，还特意扔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那当然了！” 蒋厉笑得爽朗，“要不咱们今天就比比，看看谁抓的鱼大！” 明明是来洗澡的，被他这样一说，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浓了起来。 只有赵犇一个人不在乎输赢，关心的看着岸上。 那鱼扔的可挺远，不会打湿他的鞋吧！ 蒋厉喊了他一声，“赵犇，别愣着了！抓鱼回家加餐！” 赵犇这才去抓鱼。 蒋厉先抓到了一条大鱼，人一下子兴奋了，顺着河岸游了一会。 他们下水的地方人太多了，鱼早都跑了，想再抓一条大的，总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也不知道游出去多久。 蒋厉探出头来换气的时候，已经不大能听见同伴的声音了。 “这边怎么都是小鱼”，他嘟囔一声，把手里还没拇指长的鱼放走了。 就这会的功夫，岸上的草动了几下，蒋厉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好奇心促使着他往岸边靠了靠，声音也越发大了。 蒋厉惊愕出声，“三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