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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死

多年前爆发的瘟疫村长是亲历者,他知道如何处置患病之人。他很快将病人集中于一处,同时在病人身边放上许多盆子,里头烧着艾叶,又将煮好的醋泼洒于地上。 平敬川被请到安置病人的宅子里,一进院子一排尸体盖着百布,看起来十分可怖。屋子里是幸存的病人,有的躺在床上痛苦□□,有的意识混沌说着胡话。 “敬川,这这些人该怎么办,若是控制不住,我们这一村的人都要遭殃了”村长在一旁搓着手有些无措。 “村长,我手上有一方或许可治,但需有人以身试法,您可否向上头请示” “不可不可请示,若是让官府知道,不论是否染病,我们都要被烧死!绝不能让消息传出去!”村长立马让几个得力之人封锁了村子,“趁咱们村出现瘟疫的消息还未传出去,赶紧试!是死是活在此一举了!” 平敬川郑重点头,这其中孰轻孰重他还是知晓的。 为防止疫病扩大,村长命各家各户都不得外出。 平敬川救治前,自己先服了药剂,每日与病人同住同吃。过了几天,他感觉隐隐有发热之兆,便给自己加大药量。幸好又过几日体温没再升高,反而有了下降之势。平敬川知道自己苦心研制的药方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是尚未把握用药多少,在自己身上一用,他才摸清用量,便按照每个病患情况将药给他们灌下。 月余,病患们果然开始好转,只是伤及根本要想恢复还需长久调理。 原本治疗瘟疫平熙是想跟着的,但平敬川担忧她年幼体弱易染疫病,便让她留在家中制配药材。 待病患尽数转好,平敬川才辞别村长回到家中。 “爹爹!”见平敬川安然无恙,平熙赶忙迎上去搀扶着他。 几个月来他夜以继日照料病人,憔悴消瘦了不少。 他虚扶着平熙的胳膊,一双明目虽布满血丝却柔和地注视着平熙。 “熙儿近来学得怎么样了。” “不会让爹爹失望的!爹爹尽管考我!” “哈哈哈,以后慢慢考你。爹爹先去休息休息”平敬川顿了一下,“逸儿呢?” “哥哥在后院练武。” “这家伙,天天不务正业,习武到底有什么好的!” “爹爹此言差矣,每一行当都有其存在之价值,哥哥习武不仅强身健体,还能保护我们,爹爹不觉得很好吗?” 平敬川摸摸平熙的头,柔声道:“还是熙儿看得清,是爹爹狭隘了。逸儿若是真的一心扑在习武上,那爹之后给他找个师傅!” “爹爹先去休息吧!”说着平熙便扶着他进了屋。 那些疫病痊愈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小村,村长特地交代他们不要说自己来过这里。 “党参当归洗净备用,乌鸡炖上两个时辰,炖久点肉比较烂方才爹爹面色有些苍白,怕是过分劳神,炖只乌鸡给他补补气血。” 等平熙炖好乌鸡,平敬川已捧着卷摇头晃脑地踱步而出,看到平熙正在炉灶前发呆,他轻轻揉了揉平熙的头。 “怎么了熙儿,有心事啊。” “没有爹爹,熙儿只是有些无聊。” 爹爹接过平熙手里的火钳,“我来吧,这锅里煮的什么?”边说着他往炉膛里塞了两根木柴。 “爹爹,这是炖的乌鸡,加了些药材,熙儿想给您补补气血。” “哦哈哈哈,有心了,爹没事的,熙儿还知道药膳,看来确实学得不错。” “谢谢爹!” “对了熙儿,爹有些事要交给你办。这些时日的疫病你也知道,虽已解决,但他们都是从岭南逃来的,恐怕岭南已沦陷了届时有人能治疫病的消息便会传出去,必定有人来寻我。但我不能露面,熙儿,这药方需要你交出去。” “爹爹,您为何不能露面?谁会来找您?”平熙偏头好奇地询问,其实她内心已经隐隐有了猜想。 “这些你不用知道,我已经和村长打过招呼,就说我上山采药失足坠崖殒命了,之后我会一直躲着,等这件事结束我们换个地方待。” “爹爹,这是什么意思?您为何要假死” “熙儿,爹爹这是为了保住咱们的性命,旁的便不必再问” “爹爹,是因为这药方才会有危险吗?” “不是因为药方,是因为我这个人唉,不说了熙儿将方子交出去便不会有事了。”

平熙望着平敬川为难的样子,前世的一幕幕重新浮现,验身、作证、夺位、灭口、屠杀这前尘往事皆是权力斗争的结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不争便只有死而无权无势的便成为那权力斗争的棋子,如同蝼蚁,一根手指便能被碾死 “爹爹,我明白了。我听您的!”平熙回过神,对上他的视线坚定地点点头。 这一次,平熙要为自己和亲人而活,她势要保护身边人远离灾祸。 假死一事平熙没有告诉平逸,以他的性子必定要刨根究底,他天性鲁莽,知道真相怕是会坏事。 后来的一日,平敬川被村民们抬回来,已经了无生息。 当然,为了更加逼真,他在身上伪造了几处伤,服下假死药,在外人看来他当真是坠下山崖横死。 由于平敬川素日与人为善,救治了不少人,村民们对他皆是万分崇敬。见他死了,无不悲恸,各家更是出钱替他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丧事。 平敬川的灵堂前,村民们前来吊唁,络绎不绝。 平逸早已哭到声嘶力竭,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就这样死了。 平熙和平逸并排跪着,耳边的恸哭声敲击着平熙的心,为了活命,贫贱的生命只能以这种方式继续苟活,究竟要怎样,普通人才可以作为人而活? 几日后,平敬川下葬,旁人不知内情,但平熙知道这棺木是空的。 自平敬川死后,平逸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越发勤奋地学习武艺,也开始照料家中琐事,能够担起一家之责了。 看着他的改变,平熙感到很是欣慰。 村子里的人见平熙们家没了大人,常常送些衣物吃食过来,对他们嘘寒问暖的。 从前没有那么多人关心平熙,人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平熙,如今村民们真诚待平熙,平熙倒是一时接受不了,不知如何回应。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平熙一面应付村民和平逸,一面偷偷给平敬川送每日的吃食。 “平熙,平逸!州府有人来找!” 果不其然,终于来了。 “来了来了!村长您稍等!”平熙开了院门,忙不迭问道,“村长,发生何事?” “哦,就是州府来人,想看看治疗瘟疫的方子。” “哦我马上去拿。” 村长带着平熙和平逸来到了村里的祠堂,州府来的大人已在上座了。 “大人!”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好,起来吧。”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 平熙抬头望去,那位大人她不曾见过,不过他身边的女子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一眼,平熙便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心脏却“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起来。 “本官请你们来是想请教治疗瘟疫的药方,听说你们村里有神医治好了病患。” “回大人,我们村是有位神医能治疫病,但他不久前上山采药坠崖身亡了”村长万分痛心地回道。 “什么?这真是不巧了不过那药方?” “大人放心,药方尚在。这是他的子女,今日特来向大人呈递药方!” 大人这才将目光转到平熙和平逸身上。 “大人,药方在此。”说着平熙便将平敬川写的药方呈于掌上。 大人使了个眼色,身边的随从便上前接过药方。 “好,这药方本官先带回去,等太医院掌院查验之后再送还你们。”说完,那大人便挥挥衣袖大步离开。 平熙望着一行人的背影,眸色暗淡下来,极力抑制因悲愤而颤抖的身躯。 人命就是轻贱,连一张薄纸都比不过! “小姑娘,姐姐能和你谈谈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平熙的耳朵。 “你是?”平熙神色一滞,随即装作疑惑的样子转头询问道。 “我是京里来的,名叫若梨。”女子明媚的面容映入眼帘。 “为何找我?我不认识你” “现在不认识不重要,以后会认识的。”她走向角落,“我们谈谈。” 平熙跟过去,心下已了然她要做什么。 “小姑娘,之前我来找过你,但是可惜你不在。如今亲眼见到你才知道传闻不假。” “传闻?是什么” 她微微一笑,道:“我自京城一路南行,是为了寻找天资聪颖、容貌姣好的女子,但这一路上没有令我满意的。直到来了这才听说洞溪村平大夫家有一

女,生得乖巧伶俐,小小年纪便已显出倾城之色,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姐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错啊,我找的就是你。小妹妹,你爹爹去世,你们小小年纪无人照拂,不如你和姐姐走,姐姐给你哥哥一笔安身立命的报酬” 还没等她说完,一直在一旁偷听的平逸便将平熙一把拉走,厉声道:“不用!我能照顾妹妹,别想带走我妹妹!” 说完,平熙便被他拽走了。 虽然平熙也不想被带走,但好歹故人重逢,便没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她面无愠色,仍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她永远都是这么清冷自持 州府的大人得了药方便立即誊抄一份发回京中,驿丞快马加鞭短短三日便将信交到内侍手中。 内侍一级级上递,等到殷弃手中竟已是两日之后。 殷弃捻着薄薄的信封,并无打算打开信件,而是开口问曹奉:“想必公公已经看过,不知这药方可有用处?” “哈哈,陛下英明!此药方奴婢已请太医检查,无不妥之处,陛下尽可放心!”曹奉弓着上身凑近殷弃耳畔,压低嗓音回道。 嘶哑的声音和着湿热的口气触及殷弃侧脸,一股甜腻腥酸的气味钻入他的鼻腔,险些没让他呕出来。他嘴角仍旧微微上扬,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抵了抵鼻尖,随后颔首拉开与曹奉的距离。 “一切由公公安排,朕相信公公定会解救黎民百姓!” 殷弃突然起身对着曹奉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曹奉立即上前搀住殷弃,口中惶恐地喊道:“使不得使不得!您是一国之君,怎能和奴婢这等阉人行礼呢?陛下可别折煞奴婢了!”可他面上的得意却掩不住,满眼皆是尽在掌控的风光之色。 曹奉夹着信件,当着殷弃的面招呼来内侍,使唤内侍扶着自己就这么优哉游哉地离开。 殷弃死死盯着曹奉的背影,恨不得盯穿个洞来,他紧咬后槽牙在心里狠毒地诅咒叱骂,“得意吧,再得意些,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过了一些时日,岭南各地州府收到京中送来的物资与药方,各地即刻着手救治瘟疫患者,原本憎恶朝廷腐败的百姓们纷纷感念皇恩浩荡。 平熙这边也来人送了一些钱财作为奖赏。 事情告一段落,加上有了这些傍身的钱财,平敬川和平熙商量着也该离开洞溪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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