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坦执起筷子,眉目仍蕴着戾气,言辞却零零散散:“我憋得烦。为什么非得……” 玛琪没停顿,立刻给了他回答:“我们还太弱。” “这不是坏事,阿飞。”我耐下性,放了碗。也许有那么一瞬间,我也觉得对他太凶了。 一幕幕流转的画面,总轮回般在脑海回旋。母亲,母亲,还是母亲,额头上几缕飘散的青丝也特别清晰,她的衣袖被深黑色的襷轻轻挽起。 超过肉眼捕捉能力的功法。 猜不出进度的刑罚。 推不开的门。 ‘窄门才是真正的路。’ 她俯身,尽可能地缩小了与我的距离,大概是安抚。可轻柔细语渗出连绵寒气,穿透衣物,渗流进毛孔。 她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她。漂亮的猫眼里,装着漆黑寂静的雪夜,和我的倒影。 我一直觉得这是警告。 我把警告掰开,揉碎,跟飞坦讲:“还是弱者的时候,克制,忍耐,退让,这样才能活着,活着才有意义。被‘狭窄’挤压是积蓄势能榨取力量,等我们强大到把这烂门炸飞,去他的限制,通通消失。” 听到这,他才一笑,明灭的光影流淌在金眸中: “‘把这烂门炸飞。’” “……其他话也听进去。”我眉心直跳,实在忍不住吐槽道,“谁去开个灯,没人摸黑吃饭。” 越过无法言说的临界点,太阳下坠的加速度陡升。被地平线一口吞下,却半点动静都没孽起。剩下寥寥的光,是跑太快落在身后的残影,消散前被窗户小心地滤进来。 离门最近的侠客刚站起来,一根筷子已经朝开关飙过去。 ‘啪嗒’,顶上的吊灯亮起,闪了闪,持续稳定地亮了下去。 “啊。”伊路抬起的左手轻点脸颊,压出个肉窝,“还是太长了。” 承载过快的速度,筷子径直扎穿开关,深深砸进墙壁。 我默默瞥他一眼,淡淡地问:“饱了?” “饱了。” “去修吧。” “……”直到两两僵持的时间足够确认不是玩笑,他才起身,眼睛仍锁着我。 我戳戳碗里的米,不再看他,“放那我洗。” 得到保证,伊路米发出愉悦的气音,一本正经,屁颠屁颠去了。 扒拉完不那么热乎的饭菜,将将收拾好碗筷,侠客也跟了过去。伊路站在椅子上,他站在椅子旁,盯着看了会,像是想上去,却没上。 反是伊路米先停下缠电线的活,看看侠客又看看我,再看回他:“你来?” “不。”侠客摆摆手,“我只是,你,不断电吗?”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伊路收回视线。可能心情还不赖,他淡道:“姐姐要光。” 我也觉得这问题古怪,又反问他:“不开灯他怎么看得清?” 侠客转过脑袋来,眼睛眨巴眨巴,不知在想什么。 洛洛也洗好了碗,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突然问道:“你今天的对手和卡俄斯有关系?” “嗯。”我点头,“那么明显吗?” 洛洛抬起头,望着厨房走出的两人笑:“哪怕是对飞坦,也太凶了。” 玛琪也笑。 飞坦摸摸鼻尖嘀咕了不知道什么话。然后金眸一提:“不是……什么叫哪怕是对我?” “你该。”玛琪淡道。 侠客坐过来,掰回了主题,他问:“佛罗是卡俄斯的朋友吗?” “我看悬。”我支肘撑在桌上,捧着脸,“他从头到尾都没提什么朋不朋友。” “我没看见你们交流,是他的念能力?” “对!他的念能力也太,太讨厌了。”我放下手直起身,有点激动,“肢体接触,也许还有别的我没注意到的条件,达成后就能在颅内传音,听见我的所有念头想法。除此之外,还能扭曲精神,像什么次声波武器。” 我眨了眨眼,语气松了点:“不过,如果这不是他的能力而是我的,那立刻马上就不讨厌了。甚至还很喜欢。” 侠客笑起来附和道:“对,讨厌的是他,能力又没有错。那个讨厌鬼都说了什么呀?” 我把大致对话讲给他们听。 洛洛沉吟片刻,左手食指抵着下颌,缓缓道:“你猜他是三区的人?” “没错。”我点点头,“准确地说,选择三区阵营的人。” “照这么说,他希望你保住卡俄斯,那么卡俄斯一直和三区
站在一边?”飞坦皱眉,转而看向侠客,“那三区和你父亲……?” “不一定。”侠客摇了摇头,平静地回答,“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不一定。‘为卡俄斯求情’不一定能帮到卡俄斯,反而有可能引起安科的警觉。另一方面,他说话的方式这样隐秘,我想,这说明他的发言不一定代表三区。” 伊路笃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安科因为卡俄斯开始重查三区,是这件事引起了他们的恐慌。佛罗一定在为三区做事。否则从哪知道姐姐和安科·莫罗的关系,又何必知道呢。” 我循声看去,他跳下椅子走来,和我四目相对着继续道:“如果他能听见你的思路,只需要在识海埋下他要的引线。由其引爆的整片随机区域,都是他想看的内容。” 我点头赞同道:“我也这样想。重要的不是佛罗说了什么,是这句话背后的目的。” 我补充着我的推断:“他想知道卡俄斯到底干了什么,也许还有我的态度。至少说明他们不熟。” “至于立场……不管是我在场地上的直觉判断还是现在我们的细致推导,只能是三区。所以我停止思考,把回应单纯设定在‘配合’的基石上。想去三区,我得证明自己和它站在同一边吧。” 洛洛还盯着某处出神,边想边问道: “如果这一切成立……那三区根本不知道卡俄斯有没有底牌,有什么底牌。怎么会不知道?药物不是三区提供的?” 我沉默了会。探到垂下的发带,随意捻了捻:“……这表示,三区和斗兽场的私隐还没浮出水面。卡俄斯和我们都只是误打误撞,碰对了。” 洛洛忽然收回目光,握住我的手。他笑起来:“误打误撞是天上掉馅饼呀。就算卡俄斯这条线没法带我们去三区,好消息是,也许根本不用去。” 这种牵法有点别扭。我抽出手调了个方向抓得更舒服点:“你是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