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冉传完话就回到街上继续溜达。 “凤尾兰”这个说辞是冯老告知她的,冯老说这位顾松跟他当初是一同入的朝堂,两人年少时候便关系极好。 顾松家境比不上冯老,也不屑为了往上爬而私下去讨好谁,所以官职便一直没有往上升。 当初顾松便是极力推崇主和派的一员,与冯老一起想了无数法子,写了无数奏言。 后来冯老被诬陷,顾松也是第一时间站出来作证的那个,在冯老被贬离京之前,他们曾私下见过一面,如果有朝一日两人之中谁有法子改变这乱世,或者能有法子救百姓出水火,那么便以赏“凤尾兰”为由进行商榷,如达成共识,一人城外一人城内,共同努力。 冯老也不知道这两年京城内的变化,毕竟圣上对主和派意见极大,他不知道顾松是否还在朝堂之上,是否还住在城中,只能让郑云冉前去试试。 郑云冉开始并不抱希望,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想继续留在朝堂上的,都是十分眼力见之人,那西梁帝对主和派如此打压,有点小心思的人都会转变风向,顺应朝廷。 不过她还是将原话带到,毕竟是冯老的一个执念,她举手之劳而已,可她刚看那开门婶子的反应,觉得有点意思,想来那人是顾松信任之人,也知晓其中关联。 对于自己见不见得到顾松本人,郑云冉并不在意,毕竟两年多过去,他们不可能要求别人想法一成不变。 她一直觉得人性都是自私的,包括她自己,在不关系到自身利益和性命之时,两人可以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可一旦其中一人的想法或做法会影响威胁到自己或者家人,那么两人必会形同陌路。 她不敢说冯老和她的决定就是对的,所以她也不强求他人来帮助他们。 所以把该说的都说了,郑云冉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她在城内时间有限,需要买的东西有些多,可没时间逗留。 她去了趟药铺,询问了硫磺粉和硝石的价格,然后各买了五斤,随后拿了一钱给伙计,拜托他将东西送到客栈。 随后她又去了趟布庄,买了四种颜色的布料让伙计送去。 吕容会做衣服,她们不舍得穿她给的,原先身上的衣服已经洗的不能再穿了,她带些布料回去多做些也能换着穿。 她站在街上看了看,其他的也不知道要买些什么了,小屋里不缺种子,锅碗瓢盆也都够用。 街上四处都是巡兵,于是她也没多停留,直接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时客栈掌柜刚好在接收她的东西,见郑云冉回来,便招了招手:“你买的?你买这些做什么?这布料现在可不便宜。” 郑云冉边接过药材边小声道:“锦州城的店面都被燕齐军霸占了,我小弟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可家中也被搜刮一空,爹娘担心这天越来越冷,小弟一身单衣过不去这冬天,只能变卖些家中祖产多给小弟买些东西托人偷偷带给他。” 掌柜一听,一脸愤恨,磨了磨牙骂道:“畜牲!” 郑云冉默默擦了擦眼角,不敢多言,抱着一堆东西就上了楼。 她将房门关好,长吐了一口气,深觉自己演技进步神速。 之所以说那些话,是因为她想让西梁百姓知道,燕齐军并非良善,不对,应该说其他三国都不是友善之人。 这样说也许也太过武断,但是也是绝大可能,毕竟哪个良善的君主会信奉打仗,用武力解决问题呢?受到伤害的可都是普通百姓! 虽然她只给了客栈掌柜说,可她却知道话语传播的速度,特别是这会危及到自身的话题,相信不久之后就有不少京都百姓知道她所描述的城外之景。 至于他们会不会相信,会不会自己出城去看,这一点郑云冉并不担心,就算有人去看了,回来说并非她描述那样,但在这战乱时期,不管是谁的心理都是另可信其有。 下午四点,郑云冉正准备出门觅食,房门便被敲响。 “哪位?” 房门外,客栈伙计的声音传来:“客官,门外有人找。” 郑云冉挑了下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前打开门栓,拉开门,果然门外站着的人是不久之前才见过的圆脸婶子,道:“进来说话吗?” 圆脸婶子虽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态度恭敬了许多,她弓了弓身子:“我家老爷请客人上门一叙。” 郑云冉也没为难她:“等我拿个东西就来。” 圆脸婶子将郑云冉带到一栋小院里,并不是早些时候她来的那个。 郑云冉一边观察一边将手放进包袱里,准备有意外随时出手。 两人来到屋前,圆脸婶子敲了两声道:“老爷,客
人来了。” “进来吧。” “是。”她将门推开,然后侧身,弯了弯腰,对着郑云冉道:“请进。” 郑云冉见她没有带路的意思,抿了抿唇,跨步进屋。 等进屋后,身后的房门便被关上,她警惕的看向屋内,眼前就是一间房,而桌后椅子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您是顾老?”郑云冉站在原地问。 顾松从她进门后就在观察她,第一眼觉得不过就是一个妇人,但后来看到她的眼神才觉得他可能想错了。 她虽是一般妇人打扮,但眼神灵敏,从进门开始就在留意打量四周,能看出身子随时处于警惕状态。 “我是,你是如何知道凤尾兰这花的?” 这本是他与冯延的暗语,除非他们主动告知别人,否则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郑云冉看他眉心上有一伤疤,跟冯老形容的一样,便知道他没骗自己,不过此人明明比冯老小个七八岁,如今一见却觉得两人之中这顾老更大些。 她道:“小辈不才,恰得冯老看中,知道我要进京都,他将与您的暗语告知与我,且写了封信,道如果您亲自见我,便将此信交到您手上,如果没见到人,就当他以后没这个朋友。” “这老家伙…”顾松失笑,摇了摇头:“那如今你可以把信给我了?” 他打量了一下郑云冉,有些疑惑冯延为何会看中她。 郑云冉找出信件递给他:“冯老说如今世道艰难,如果您已经改变主意就直接告知我就行,他可以理解,但如果您看了信之后可就没有反悔机会了。” 顾松接过信,苦笑:“他还不了解我吗?如果他有办法能改变现状,那么就算要我的性命我都心甘情愿。” 可如今他的命并不值钱,甚至在圣上和那些人眼里不值一提,他在与不在都无法影响到他们所谓的大局。 郑云冉笑了下:“不,您的命可太值钱了。” 如果能有一个助力在京都接应,那有些事可能就不一样了。 顾松有些不明所以,他摊开信看了起来。 信中冯延说了他如今虽被人收留在城外,但十分安全,让他放心,说他们当初寻找的那条路,他似乎找到了能做到的人,还说送信的女子是绝对可信之人,让他有什么话有什么安排尽可告诉她,还说如果女子有什么要求,他一定要去做到。 顾松微微蹙眉,冯延写封信并没告知他如今到底在哪里,也没说他找到的人是谁,更是连送信女子是何来历都没说,就要求他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他越想越觉得荒唐,要不是暗语和冯延笔迹作证,他真觉得一切都是这女子伪造出来哄骗他的。 顾松折起信纸,想了一会问道:“冯延如今在何处?” 郑云冉走到一边的空椅上坐下:“安全之处。” 顾松质疑:“如今西梁何处还能称作安全?” 郑云冉并不知道冯老写了些什么,现在看这顾老反应,想来冯老没有透露小屋存在。 于是郑云冉悠哉道:“这西梁地界广泛,总有三国找不到且打不了的地方,而他就在那里。” 接着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反客为主道:“凤尾兰乃希望之花,我想顾老的希望与我和冯老一样,那依顾老目前所看,这西梁百姓的希望在西梁帝和朝堂那群人身上吗?” 顾松瞪大眼睛,此话可谓大不敬,可他却见那女子说的如此淡然,那举手投足间都是对朝廷和圣上满不在意的态度,甚至眉宇间隐隐还有些嫌弃之意。 顾松:…… 此人到底是谁?普通女子或妇人都不可能说出此番话。 “你又是谁?!” 郑云冉抿了一口热茶,闻言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惊诧的顾老,似笑非笑道:“我不过一介女子,姓甚名谁并不重要,先生只需知道我是你们路上同行之人便是了。” 顾松眼神愈发复杂起来:“如今圣上越发焦躁了,一些举措更是让百姓无法生活下去,你们能有什么法子百姓解救出来?” 郑云冉手肘放在桌上,撑着下巴:“解救这词其实并不恰当,我们到时不过是能提供给他们多一个选择罢了,毕竟还是有很多百姓不愿离开京都不是吗?那十分相信西梁帝,想要留下的我们如何能强迫呢?” “我想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一些已经要活不下去的人会出城另寻出处,哪怕没有我们,他们也会投靠另外三国,寻找生机,能说他们叛国吗?他们去了三国之后一定会被善待吗?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西梁帝剥削百姓,西梁被破之日也在眼前,他们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顾老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们想与四国相争?” “不。”郑云冉否认:“我们没那个雄心,我们只想安于一隅,没有战争,没有恐惧。” “可四国如何能放过你们?” “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惹事且不怕事,不主动去挑起事端,但如果有敌人来挑衅那也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她讨厌战争,所以即使她做出了火药这种能毁灭一个国家的武器也不会主动去参与四国之争,可一旦他们其中一国盯上自己,扰乱她的安稳,那她就忍不了了! 不管是现在小屋里的四人还是可能以后的四十人或是四百人,只要是愿意信任她的,她都要护住! 顾老看她目光陡然凌厉,语气平静淡然,明明一身麻衣,却让人忍不住臣服。 他想他现在知道冯延说的那人是谁了,也明白了为何冯延愿意为她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