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再无暇思考也知道不能这么玩。她想得是逐个击破,宜慢不宜快宜缓不宜急,不能弄巧成拙。再让侠客经历一次这场面,他可能再也不会理她了。 伊洛丝委屈地看向身前的影子。 洛洛捧着她的腰,俯身吻咬她腹肌上的一层薄肉,要借敏感的舌头牙齿找到最脆弱的地方,生生剖开她。他余光稍抬,把那副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不想说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喉咙滚落模糊的冷笑。 然后蹙着眉,竟真的硬咽下了这口气,他从齿缝一个字一个字朝外挤话,“不想让他看,你还想怎样?” 听到态度陡转的冰冷声音,她一时恍惚。细碎的吻突然远离,烧灼的身上凉得很。伊洛丝伸出手,想把人拉近一些。声音茫然地哽着,“……你…同意了?” “只此一次。再有……伊洛丝。”洛洛深吸了一口气,传来的音调似乎是气得快死掉,带着不容拒绝的森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体表的凉转瞬钻入骨子里。她终于捉住了他,用了力把人扯来,总算变得暖和些。 “…好,我答应你。”她一点也不想撒手,不断把他压得更低更近,“要抱……” 洛洛看着这只剥了皮的幼兽,细白贪婪又可怜,被夕阳和情潮染成粉红。他浸在外溢的乖巧里,要把她撕碎拆吃吸干的食欲愈演愈烈。 不能着急。 如果现在强烈地反抗,下次,想都不用想,肯定会有下一次,她就不会再来友善通知了,一定会死死瞒着。两厢情愿的事情还找不到缝隙? 道理很清楚,说服伊洛丝是不可能的。 首先,要让她理亏。然后,让侠客死心。不,不只死心。必须让侠客反咬她一口,她才会知道害怕,才会从另个角度考虑损失厌恶,彻底打消念头,再也不敢乱来。 那就意味着,必须要忍这一次。 该死的伊路米·揍敌客。 好像思维总是延迟身体半拍,洛洛锁着眉头,已经托住她的脑袋侧身躺下,如她所愿把拥抱加深。 这种难得的平静没持续几个呼吸,她先一步不安分地动起来,腿也更紧地缠住他,无意识地开始哼唧,抬起脸,吻上来。 “…抱着……” “…………”行,他误会了。 …… 洛洛下楼给送餐的人开门,不出所料,大厅空无一人。零散的牌,筹码,各自乱着没人收拾。 他接过餐,客气道谢,然后鬼使神差地走向茶几。金属箱子被打开,他翻开侠客的手牌。 黑桃a,黑桃k。 毋庸置疑的第一牌力。 前三张公共牌出现a的那刻,侠客可以有太多赢法,却毫不犹豫地牺牲了最强起手,把机会拿去和她对话。伊洛丝没高牌仍跟注,一定有优于高牌的牌面。他错失先机,即使第四张是k,也不可能翻身了。 侠客花大价钱是要问洛洛手中有没有同花吗? 伊洛丝是新手,她会忽略同花顺微乎其微的概率。侠客会吗? 洛洛想得明白。 下第一个60注,侠客就没想赢。下第二个60注,是为了瓦解她保守牌风的优势,逼洛洛应战。所以,侠客不想让她赢,但要让她更清楚得知道,他愿意为她一败涂地。 从一开始拿回绿色筹码,同意和洛洛联手击败她的那时候,侠客就意识到,只有和她一起输,他才有可能赢。他从未改变战术。 可能性是她的态度。 今天伊洛丝的一切表现,已经摆明她不打算藏着掖着,她在征询他的同意。如果他洛洛输了,顾及他的面子,她最多如她计划的,画个乌龟,浅尝辄止。如果他赢了,她会捅破一切无言的屏障,把事情说开。 说开之后会有什么结果。 洛洛可以接受或拒绝。而他的选择,不能限制伊洛丝。他接受,侠客不必装了。他拒绝,更是好上加好,侠客甚至有机会了。从昨晚回来,侠客就在肆无忌惮地持续激怒他。 所以说。 洛洛把牌放下,提起饭盒走向楼梯。 伊洛丝眼中的侠客到底是什么样,她才能没有一点戒心?但没关系,他不打算再提醒她了。 …… 用完简单的晚饭,她也没急着走,倚着他靠坐在床头,熄了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公事。 主要是聊斯提克。 有意思的是,这个角色虽然存在,但和伊洛丝的设想偏差不小,也和洛洛的计划关系不大,只是个后手。 “他是
个非常有耐心的人。”洛洛说,“能忍的人总是可怕的。斯提克不会急于一时,只有最深切的利益才能动摇他。不过现在,我们手中的筹码足够了。” 听到此处,她扭脸看过去,透明绒毛被月光打出柔软的亮度,“你在阴阳怪气吗?” “你在对号入座吗?”洛洛问。 然后又是沉默了。 在透明的对视里,他们好像把彼此看得一干二净。她看着洛洛眼睛里的光泽,像处于黑暗期的世界缓缓升起的一轮琼月。她这时候明白了,为什么他剪下来的时光布里,那个小女孩看到他就笑起来。 然后洛洛也笑,唇边挂着一点,眉梢也染上同样的光泽。 “怎么办呢……”她皱起了眉毛。 “嗯?” “总有一天,你会杀了我。”她说,“要么是我杀了你。我有种直觉,没有别的办法。” “噢……”洛洛拨开她的碎发,露出张清晰的脸,“人总是要死的。这也不是什么很坏的死法,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是永远。” 洛洛嗯了一声,完全倚倒在床头,歪歪斜斜地看她,“我觉得死亡是无,是空集。但就按你说的来。” “死亡才是永远,那么永远只有一种,就是从不中断。所以人生不可能有永远。而你现在感知到的情绪,和我一样,‘爱’不可能是永远。你想的没错,只有一种办法。死亡才能让爱有形状,变成一块漂亮石头。在爱着对方的时候死掉,‘爱’就会永远凝固。” 他抚着她的发,按着脑袋把人拉过来,“既然已经写好了结局,我们活着,就是在不断地从永远手里把这块石头抢回来。好像还不错。” “是还不错。”伊洛丝说。 “那还怕吗?” “还可以吧。我现在还不想死。” “我也不想。” 一个安静无声的吻里,时间好像又失灵了。伊洛丝微微睁开眼睛,泪雾把视野晕成一个个圆圈。完美的相型。她稍稍离开唇,握住他的手,手心向上地交叠。 洛洛感受到掌中的重量,迟钝地转过头看。 一颗深蓝的圆润珠子,隐隐约约透出其中沉淀的月光,像披着一层透明皎洁的光幔。 “再来一颗。”他转过头看她,这次非常直接。 “…………”伊洛丝张了张嘴,想说这真的很累,而且她也不敢保证第二个能不能一样圆。顿了顿,她说,“两个就不是独一无二了。” “还要。” “………………” 伊洛丝眨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的光亮,轻轻叹了口气,视线移向他的掌心。于是洛洛如愿观看了全过程。月光作芯,由浅至深的夜色凝成或大或小的水珠附着其上,触到彼此就融为一体,直到生长成一个圆。 “好像还不错。”她颇为满意地评价道,然后认真地看着他,“只有这么多了,一点也没有了。” “…………” 伊洛丝凑近他,在沉默的唇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我要回家啦。” “侠客不在。”洛洛说,“走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