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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盖弥彰

沈朝的脚步一顿,掌心浸出了汗意,只是面上神情如前。顶着众人投过来的视线,还有王洵之审视的目光,沈朝缓缓转过身来,看上去毫无慌乱之意。 “抬起头来。”王洵之提步走过来,声音似乎与刚才无异,但细察其下尽是冷然。常年侍奉于身侧的侍从已经开始思索,方才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为何知州大人会被引动怒意? 知州大人向来澹然,极少有事能牵动其心绪。上次喜怒形于色之时,还是蝗灾引得诸州百姓逢饥荒,死于道路者众多,知州大人怒而作以讽朝堂蠹虫所行尸位素餐之事。 方才似乎也并未发生特别之事,那就是人的问题了? 谢少游已经紧张得屏住呼吸,也不知道沈朝到底和这人有什么仇,若是什么杀父灭族的仇人,那他们今日定然没有活路了。 沈朝依旧垂着头,王洵之已经越行越近。眼见着沈朝的身份就要败露,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阻拦住王洵之的脚步。 李昱已然立于沈朝身前,将她挡得严严实实,而后拱手作揖。动作看似礼貌,他脚下却是坚定得不挪一步。 门吏匆匆跑过来,低声禀告道:“知州大人,他们二人似乎关系匪浅……” 言语未尽,但大家都已知晓门吏口中“关系匪浅”的意味。 王洵之后退一步,容色恢复寻常,方才的急切和隐隐的怒意都已消失无踪,只剩平静如水的神色。 “再加二十鞭,独她一人。”登上马车前,王洵之并未回头,只撂下一句话。 珠落玉盘般清朗的声音一落地,便如小小的石子儿激起层层波澜。侍从互相对视一眼,知州大人向来不动怒,也不迁怒于人,更不会如此暴躁行事。 也不知这一行人是哪处触怒了知州大人,最惨的恐怕就是那个姑娘,刚好撞在风口浪尖之上。 四十鞭,也不知那姑娘能不能受得住?有那善心的侍从无奈着摇头,心里忖度着一会儿行刑的时候稍稍放一放水。 挨一顿打也好过与王洵之相认,沈朝对这四十鞭倒也无所谓了。 谢少游被这一番变故弄得好奇心大涨,忙凑到沈朝身边问:“诶,你和那个知州究竟什么关系?” 沈朝瞧着这颗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头,又不得不回忆起和王洵之的过往,不由得脸一黑,略有嫌弃地推远道:“你怎么这么八卦?” 她越是这样说,越有欲盖弥彰的意思。 这下连李昱也偷偷望了过来,一群人都等着听这惊天的八卦。 沈朝举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缓慢地摇了摇以示拒绝,她目前是不会说的。 待他们一行人被押入牢狱,沈朝都有些感慨,这辈子和牢狱是逃不开关系了。肆无忌惮穿行的老鼠,时不时的惨叫声迭起,一张张死气沉沉的面孔,血腥和潮湿的霉味儿混合在一起的感觉真是异常熟悉。 他们也许是得了吩咐,还被安排在了还算干净的牢房。这更加肯定了沈朝的猜测,王洵之恐怕不是皇帝的纯臣。 不过猜也是,琅琊王氏表面上虽是扶持李晟登基的股肱之臣,但背后的小心思可一点不少。先帝在位之时,就有几分同时讨好先帝和宗室之意。先帝时刻视燕王如虎狼之徒,宗室又以祖宗礼法以庇佑燕王安全,又在战事起时,连同朝臣逼迫先帝允许燕王领兵出征。那时,琅琊王氏便是中立派。 现在皇帝要王洵之杀燕王世子,这必然会得罪燕王,使得琅琊王氏不能再在两边保持平衡,这么精明的王家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想到这里沈朝心里冷哼一声,王家倒是打得好算盘,但是有时候这所谓的“中立”只会被当作“墙头草”,到时候两头都不沾,两头受气。 她还是挺好奇王洵之究竟打算怎么处理燕王世子这个烫手山芋,若是直接放走燕王世子,在皇帝那边恐怕也不好交待吧。 日已西沉,牢狱之中更是暗得不见一丝光亮。王洵之这才从城外回来,亲自来狱中探望这一行人,此番还是专为一人而来。 狱卒举着灯火勉强照亮一小片地方,王洵之在其带领下走近沈朝他们所在的牢房。即将到达的时候,王洵之却停下了脚步,沉默着站了半晌,只挥了挥手令狱卒将李昱一人带出来。 狱卒愣了一下,应声去听命办事。 眼见着李昱被带走提审,谢少游焦躁的心再难以抑制,不停地在牢房中踱步起来:“这可怎么办啊?万一,万一那知州心狠之下直接把公子咔嚓了该如何?” 沈朝坐在干稻草之上修养生息,耳边谢少游的脚步声、嘟囔声扰得人头疼。她终是忍不住安慰道:“莫着急,不会有事的。” 谢少游闻言更来气了:“你的心也是真大!我还没问

你和那知州到底有什么恩怨呢?” 沈朝拂袖长叹,这茬是过不去了吗? “那也现在着急又有何用?不如休整一阵子,也好过在此消耗精神。”沈朝看着谢少游又慢悠悠补充道,“你可别忘了,还有二十鞭等着呢。” 谢少游的脸一瞬间垮下来,又想起什么:“你那伤还没好全,今日再挨上四十鞭,小心别把命给丢在这儿了。” “要不,我去求个情,我愿意代你受二十鞭。”谢少游别过头,有些不自在地道,“也算是抵了你三番两次救我的恩情了。” 沈朝的心蓦地柔软下来,头又垂下去,“不用了。莫说他未必会应允,你一求情,说不准我又得多受二十鞭。六十鞭我可绝对受不住。” 沈朝动了动肩膀,背后的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赶路,伤口也总是反反复复地不能愈合。 若是身体康健的时刻受这四十鞭自然不算什么,可现在,若行刑之人发狠心,她这小命确实有点悬。 李昱回到牢狱之时,衣裳鬓发齐整,眉目也舒展几分。王洵之神色也多了几分怡然自得,仿佛一桩大事终于疏解的轻松惬意。 王洵之亲送李昱到一处刑室附近,李昱仍在不知所以的时候,王洵之缓缓开口:“里面正在行刑。” 话音落地,周遭静默下来,唯有刑室之中的声音格外清晰,鞭子抽打的声响声声入耳。 明明只有咽在喉咙之中的闷声痛呼,李昱的心却猛然一跳,脱口而出的话语急得都有些破音:“里面是谁?” 狱卒回道:“是那位和你一起的姑娘。” 是沈朝! 李昱挥手推开阻拦的狱卒,就要进刑室。 她那么能忍耐的人,都时而难忍痛呼出声,可想而知该有多疼。 “你确定要进去吗?”王洵之不紧不慢地开口。 李昱胸中怒气何以言说:“王大人若有气,尽发泄于某即可,何苦为难于她?” “世子殿下言重,王某绝无个人恩怨。”迎着李昱如利剑般冰冷的眼神,王洵之反倒笑起来,“殿下倒真是痴情。” “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洵之长叹一声,“殿下此番若是毫发无伤地走出了这江州城,只怕我这顶乌纱帽难保。如此这般是最好的办法了。” 李昱闻言面色更是冷若冰霜,只转身去推刑室的门。 王洵之仍是站在原地,没有伸手阻拦:“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她如今定然狼狈至极,你确定她想让你看到那般狼狈的一面吗?” 李昱停顿一瞬,而后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如此艰难之时,没能站在她的身边,我还有何面目再见她?” 王洵之怔了半晌,随即宛然一笑,转身离去。 还真是令人心折的痴情,也不知何等女子能令他如此神魂颠倒。如此生死之际互相依偎,想必感情会愈发浓厚。 王洵之不由得轻笑,他这是不是也算做了回媒人,促成了一段良缘? 回府之时,已值深夜,正厅中仍是灯火通明。 王洵之正纳罕着放缓脚步入门,却见为首坐着一年过三旬的美妇人。其身着绣碧霞云纹织金连烟锦裙,上着石青弹墨藤纹云锦对襟,头上只戴一支凤钗,硕大的明珠镶嵌其上,既清简又不失华贵。 王洵之忙躬身拜见:“给母亲请安。” 王夫人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若非我来此,哪里知道你过的是这样生活?” “母亲既不远千里来探望,儿感激不胜。您若是差人提前知会一声,儿也好腾出空来接待母亲。”王洵之又横目一扫侍从,分明是在责怪这么要紧的事没及时通传。 侍从诺诺不敢回话,王夫人只道:“是我不让他去的,怕你公务在身,不敢打扰。晚膳可用过了?” 王洵之面露愧色,只道公务缠身,又在王夫人吩咐下共用晚膳。 望着这满桌的珍馐佳肴,王洵之低眉敛目,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声,实在是过于浪费。 席间王夫人又旁敲侧击起终身大事来,王洵之神色一黯,只顾左右而言他,不知不觉已经半壶酒入腹。 灯火憧憧,不知何时灯已灭得只剩几盏。王洵之平日酒量并不浅,今日却是醉得格外快。 头也昏昏沉沉,王洵之以手撑着额头,就连眼前也有了重影,在长辈面前如此失态,着实不好。 正如此想着,王洵之打算起身道歉,而后回房歇息。 昏黄的烛火摇曳着,兽纹销金博山炉上烟雾袅袅而起,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金樽衬托下更是如玉通透。 <

> 她半跪在案几前俯身倒酒,身姿窈窕,鬓发如云,脂粉未着而尽显清丽。 王洵之如今已经有些醉得失态,颓然斜倚在榻间,原本齐整的衣袍散乱褶皱,连鬓发也因木簪滑脱而松散开来。 她举起金樽缓缓递至王洵之的唇边,眼里带着紧张的小心翼翼,还有隐藏的期冀。烟雾如云模糊她的面庞,只是仍能看出她的眉目与寻常美人差异甚大。 她的眉并非柔婉的柳叶眉、远山眉之类,而是过于凌厉的立刀眉,一双丹凤眼微微下垂减了几分锋利,多了几分柔和。 王洵之望着她的眉眼,本来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眼前似是身着绯红官袍,腰佩利剑的那人回头笑着唤他:“洵之。” 他喉咙动了动,恍惚间就着她的手又饮下一杯。冰凉的酒液入喉,王洵之的双目,双耳都似乎变得失灵,唯有脑海中的人影越发清晰。 王洵之的双眼都变得酸涩,他抬手轻轻靠近却又不敢触碰她的容颜。 熟悉到只能出现在梦境中的身影令他平静的呼吸错乱而炙热,连声音也沙哑得可怕,他再难克制地轻唤出藏在心底的名字:“沈朝……” “妾身伺候您歇息。” 女子的声音是颤抖的,伸去解衣带的手也在不住地轻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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