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又是风云变幻的一年。
元旦,南吴徐知诰正式建立齐国,终于迈出了谋朝篡位的关键一步,接下来几乎可以预见到南吴的灭亡了。
张济广在课堂上宣布,将于二月启程巡边,届时史集科暂停,由其他科代替,等他复命归来再继续。同时,他也宣布了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去年策论写得最好的四名学子,将获准与他一同前去巡边。
巡边本该是个苦活,但对于此行来说并不是,他巡的是北边,也就是苏州与湖州,与南吴接壤的苏湖,都是天下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不能说不辛苦,但也能称得上是趟美差。届时迎来送往,但凡心思活络之人,都能捞个盆满钵满。
四名学子高兴得就要跳起来,最高兴的是钱弘佐两兄弟,他们俩长在深宫,终于可以出门了,巡边不巡边倒是其次,关键是可以出宫玩。五代承唐制,风气开放,弱冠公子放出去历练也是寻常事。
钱弘僔一得到钱弘佐等人要去巡边的消息,便召见詹事田慎。
詹事全名为世子府詹事,仿照的是唐朝的太子詹事府制度,用以辅佐、教导世子,总领世子府诸官。田慎是浙江人,是天成元年的状元,采风流、胸有大志,因此被钱元瓘选为詹事,来教导世子。
“六郎、九郎下月要去苏湖巡边,先生怎么看?”几个月的相处下来,钱弘僔已经完全信任田慎,因此,有些不可为外人道之事也询问他。
田慎明白钱弘僔的思虑,作为五代的储君,随时要防备其他人威胁自己的储君地位,毕竟兄弟阋墙、杀兄夺位的事情实在是数不胜数。
田慎躬身行了一礼道:“世子不必忧心,如今名分已定,断然掀不起风浪的。”
简单一句话显然安不了钱弘僔的心。
钱弘僔又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寻机会熟悉一下军务?”
田慎摇摇头:“目前还不合适,反而横生猜忌。目前世子还是多多熟悉政务,这几天政事堂的公世子看得如何?”
钱弘僔已开始“观政”,政事堂过去的一些公,都会有专人送来,由钱弘僔阅览,从中了解政务的处理。
钱弘僔面上露出愁容,他虽天资聪颖,但每天看那些枯燥的公,实在是有些耐不住。
田慎心中已有数,又劝道:“如今我国承平近三十载,武夫虽依旧势大,但多年无战事,将来,总是要削他们的权柄的,财权、事权都要收回,以后一镇节度便不会如国中之国一般,便能杜绝武将造反之可能。所以,世子还是要多习政事。”
钱弘僔听了心下略宽,躬身行礼:“我定谨记先生今日之言。”
“另外,世子还是要多交好于诸公子,一来显示兄弟和睦,二来也是为将来做打算。”
转过天,外学堂休沐,天气晴朗,早春的太阳高照,院子里上上下下都被暖和的阳光照着,里里外外透露着温暖的气息。钱弘佐也不去会,在院里侍弄花草,冬天已经过去,为花草们松松土、剪一剪枯叶,也是一种难得的惬意。
章德安常说“养花就是养心”,钱弘佐深以为然,静下来侍弄一下花草,可以暂时摆脱世间的纷扰,心情平缓,是以养心。他生理年龄不过十来岁,实际的心理年龄则确实到了该养心的时候了。
他仔仔细细翻看院子中的每一株花草,早春还没有虫子,他反倒希望有虫子,越大越好,有抓到虫子,便顿时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钱弘佐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心理来自于生理的儿童天性还是来自于心理。没有便没有太多惊喜,可他还是不厌其烦的一边翻着,一边用小锄头翻着冬天被冻得硬邦邦的泥土。
钱弘僔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是世子,又是在自家的王宫,也没人拦他。
“六郎好惬意。”
钱弘佐闻声回头,见是自己五哥,忙扔了锄头行礼。
“五哥怎么有闲情来叠琼院?”
钱弘僔是专程来的,但仍然嘴硬,表面上云淡风轻道:“我刚从春锦院过来,顺路来看看六郎。”顿了顿又说道,“听说你要跟着张先生去巡边了,要数月不见,来找你叙叙旧。”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东拉西扯一番。临走时钱弘僔放下一请帖,“我十分想念诸位同窗,明日我摆席宴请,六郎可一定要赏脸。”
酒席是午宴,钱弘僔邀请了外堂所有同窗。这时代还没有流行吃晚饭,晚上也有宵禁。但酒席上不少人还没有加冠,还不能饮酒,只得以茶代酒,气氛上便差了许多。
钱弘佐也乐得不用喝酒,加上钱弘僔注重形象,宴饮仍用正礼——即跪坐加一人一条案,酒席实在是有些沉闷。
酒令官是老管钱弘佐叫叔的钱广礴,他八面玲珑,见气氛不够热烈,忙起身道:“今日我们同窗难得宴饮,当行酒令,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喝上几杯不碍事的,何况,今天还没有大人在场。”
大家听罢纷纷大笑。
钱广礡制定了酒令,规定以诗联句,联上了,小酌一口,联不上饮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