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昨夜一场春雨过后,槿华院小花园里的紫荆花一夜之间尽数开放,清晨微凉的风穿过这丛丛鲜花,携带着春声一路踏进少女香闺。
沈橙年一身月白寝衣,腰间一条浅紫色软烟罗绣铃兰花纹腰带松松挽就,身披一件大红色披风,长发如瀑只簪了一只白玉蝴蝶钗,斜倚在窗前的罗汉床上,双手支颌,贪恋这一口清新空气。
“小姐而今身子还未大安,这早春的风稍稍吹一会子就是了,可不敢贪凉,若是再病起来可怎生是好。”
未几,一个身穿浅褐色襦裙的中年嬷嬷走上前来,给沈橙年掖了掖有些散了的披风,伸手探了探黄花梨木小几上一盏白玉盏,招来小丫鬟换了一盏热茶。
复又劝道:“这风已经吹了盏茶时间,小姐还是里面宽坐,免得吹得头疼。”
来人却是沈橙年的奶嬷嬷余氏,自日前沈橙年出事后,余氏几乎是将她当成了一尊易碎的瓷器,唯恐一个不小心伤了碰了哪里。
沈橙年有些无奈,她坐在这里左右没有十分钟,这窗扇只开了一条细细的缝,穿来日,她连这屋子外的地砖都没看见一块,真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了。
看着奶娘余氏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担忧又无奈的眼神,沈橙年无奈,轻声讨饶:“好啦,我不吹就是了。”
声音细细弱弱,略带嘶哑,若不是这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余氏听到自己从小奶大的小主子这细弱的声音,心疼的就要掉下泪来。
一边扶着沈橙年往床榻走,一边轻声哄劝:“小姐再休养些时日,等这病好了就可以出去玩了。”
“嗯。”
沈橙年的嗓子还不舒服,也无意再多说什么,让乳母余氏并两个大丫鬟烟照和晴空服侍着换了身浅粉色寝衣上了床,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再有意识时,是一道悦耳的女声问道:“蓁蓁今日如何,几时醒来,早膳用了什么,昨夜可有咳嗽?”
王氏婚后多年才得此女,爱若珍宝,给女儿起小名珍珍,未免显得俗气,换做蓁蓁。
“小姐卯时初醒了一次,早膳用了小半碗雪耳莲子百合粥,今日多用了几筷子青菜,夜里只咳嗽了三次,想来是快大好了,夫人不必担心。”
是余氏压低了声音细细禀报,沈橙年隔着床帐听着两道女声一来一回的讨论着她几时起床几时睡,甚至连多伸一次筷子都要细细说来,这样事无巨细的关心,竟让她有些恍惚。
说来也是缘分,沈橙年和这原本的安国公府嫡次女沈橙年同名,甚至长相也有八九分相似,只是一个生于21世纪,一个长在庆佑年间。
21世纪的沈橙年加班猝死,再一睁眼,就成了这陈国簪缨之家的五小姐,刚刚上吊自缢的贵女沈橙年。
这原主沈橙年,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只等及笄之年男方上门提亲,人生眼见的一帆风顺幸福美满,谁曾想一夕间突逢巨变。
沈橙年的长姐为当今皇后,膝下育有一双儿女,眼看着光明未来就在眼前,却不想沈皇后自年前入冬就不太好,及至这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之时,眼看就要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了。
想到这里,沈橙年幽幽叹了口气。
听到动静,外面低声絮语停了一瞬,丫鬟上前挂起床幔,安国公夫人王氏坐到床沿上,轻抚女儿仍有些泛白的小脸,心疼的问道:
“可是娘亲吵醒了你?可要再睡会儿?”
王氏今年不到四十,虽说日子过得不甚舒心,她仍美的像一朵盛开的玫瑰,眉间一缕轻愁让她平添几分娇弱,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在怀中细细呵护。
“本也要醒了的,这几天睡得太过,也睡不长久。”
依恋的在王氏的手心蹭了蹭脸,沈橙年感受着久违的母爱,声音细细柔柔,心里一片温柔。
虽说前路艰险,但感受着王氏无微不至的关爱,她觉得,这穿越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让你再调皮,下次还敢这样任性吗?”
王氏轻戳了戳沈橙年的眉心,语含责怪,动作却轻柔,眉眼间也是心疼后怕居多。
“娘,女儿错了,我不该听信燕公子的话,轻易放弃生命,却置娘亲于不顾,女儿不孝,让娘亲担忧”
沈橙年投入王氏怀抱,哭的梨花带雨,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