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上海正是流火的季节,早上九点刚过,安楠快步的从凉爽的地铁走出来,在踏出去的一瞬间,潮热的空气如厚厚的毯子把她裹起来,温度的骤然变化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可是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眯起眼睛,穿过空荡的马路,目标明确的就是泽亚大厦那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门.
安楠的步子已经迈的很快,身上的汗水开始汹涌的往外冒,她加快了步伐.还好今天穿的是坡跟鞋,让她可以健步如飞.
这时站在门后的穿着笔挺的门卫已经看到她了,在她刚踏上最高一级台阶时恰到好处的打开了门,对着门卫感激的一笑,安楠迅速的走进去。
随着大门在身后关上,外面喧嚣的喧哗声也被厚厚的玻璃挡住了,清凉的空气从头到脚让她有些热晕的脑袋清醒过来,她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停下来站在门口内侧,让刚才跳的太快的心缓一下。
虽然已经来过几次,她还是惊叹于这个大楼门厅里豪华程度,全部一色浅色大理石从地板铺到顶,中间用照得见人影的黄铜框架装饰,五盏巨大水晶灯由细细的绳子挂到头顶不远处,每个灯头都是意欲展翅的飞鸟的形状,发出明亮但是不刺眼的光芒,衬托着大理石的光洁,有种辉煌的美丽.
巨大的门厅左边是长长的深褐色的接待台,好像是木头的材质,犹如漂浮在海洋中的船,后面是两个接待的女生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已经过了上班高峰,大厅里人不多,安楠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到转到右侧屏风后面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然后在旁边的星巴克找了个离柜台远远的位子坐了下来.
安楠今年二十四,有点蒸笼头的她在外面才走了一会,头上已经密密的出了汗.不是个第一眼美女,鹅蛋脸,眼睛很有神,黑白分明,鼻子不算小巧,嘴巴也稍有点大,但组合在一起让人感觉很可信赖.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同学们的一致意见是这时候的她不太好惹.所以她也时常提醒自己要带点微笑.
坐下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夏天出门,从闺蜜阿原家到地铁是坐公交车的,她特意的躲在树阴下走路,公交和地铁上都有空调,可是3度的高温天实在不是出门的好日子.她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注意就轻轻的伸手把内衣拉好,里面已经湿透了,还好外面的丝质衬衣没湿,看不太出来.她又站起身,把黑色的裙子拉拉直.这种金融公司的着装要求都很高,身上的这套衣服是她唯一拿的出手的面试衣服.
喝了口水,安楠觉得大厅里温度很低,坐了一会竟有些冷了,抱住了双肩,“来的太早了,还有半小时呢,”安楠看了一下表,对即将到来的面试没有太多信心,”他们又让我来干什么呢?不是说只招交大和复旦的毕业生吗?”
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和其他十几个毕业生来面试的情景,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办公室,让她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放,目眩神迷的跟在其他人后面填表,作了一些测试题,最后怎么出去的都记不太清.过了一周没收到反馈,安楠还是鼓起勇气打电话给人事部,结果那面的小姑娘轻飘飘的说,他们最终只收交大和复旦的毕业生,其他的没什么机会的,让她不要抱太大希望,赶紧也去别的公司看看。
这话虽说也不算很失礼,可是话语里的尖酸让安楠差点冲过来把这个女孩子揍一顿,要不是天气太热的话.从小被当兵退伍的爸爸教过军体拳的她是班里当仁不让的大姐大,何尝受过这委屈,,当然最后还是摸摸鼻子,继续漫漫的求职路。按照辅导员的说法,只要签约,他们基本就可以开始一边工作一边等着毕业了。
身上已经捂干了,安楠觉得舒服多了,看看时间她决定提早上去,虽说没什么希望,可是早点到也算是一个优点吧。前两天正在赶去另一个公司面试的时候接到泽亚的电话,已经快两个月了才通知第二次面试,这也太久了吧,而且如那个女孩子所说,他们最终还是看学校,那还来面试干嘛,安楠当时就想直接回绝.但是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放弃的纪录,所以最后她还是来了,就当长长见识吧,她心里安慰自己。
从小在安徽农村长大,直到高中二年级才有机会跟着父母来上海旅游,虽然也就是在同村的打工的亲戚的出租房里呆了几天,但是安楠对上海并不陌生.周遭有很多亲戚朋友在上海工作,逢年过节他们回来的时候安楠总是借故去上门去聊天,听他们讲的在上海发生的故事和见闻.
学校里订的新民晚报也是她最爱读的,虽然经常晚了几天才到,可是她总是从头到尾仔细的读完,所以对于上海,她可以说很多事情,比如对上海的老阿姨,所有出了上海市区的都是乡下人,最好吃的是生煎馒头,不是包子,外地人去南京路,淮海路才是本地人的心头好,诸如此类,让她一直觉得自己离上海很近.
在老家,能去上海工作是大多数年轻人的一生的目标,他们早早的来到上海打工,或者开店,勤勤恳恳做上几年,找到一起在上海拼搏的同乡结婚。在上海安家是不敢想的,能找到长期租住的房子就很开心了,暑假里可以陪孩子去平时很少涉足的大商场里逛逛,过年时把一年的辛苦攒的钱带回家,这样家里的老小可以衣食无忧。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很辛劳,可是跟在老家工作的人比起来,他们腰杆硬的多,毕竟见过世面,赚的钱也多很多,都是在酒足饭饱后可以吹牛的资本。
不同于那些大多数,安楠发现自己的学习能力还不错,是有机会通过学习这条路去实现她的理想的,她就义无反顾的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了.但是学校的升学率很明确的告诉每个学子,只是优秀并不够,只有最好的才有机会考到上海的大学去,竞争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在整个初高中,本来已经是名列前茅的安楠为了保持住自己的学习成绩,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努力.
退伍回来的爸爸最能理解女儿的心思,每天晚上,他也默默的陪在旁边,看着她奋笔疾,或者为了难题绞尽脑汁,适时的递上水或者摇摇扇子表示他的支持。
当终于排除万难收到上海某大学的录取通知时,安楠躲在柴房,看着通知上自己的名字白纸黑字的印在那,整个人犹如在梦里,看了一眼又一眼,她终于确信这是真的,忍不住啜泣起来.慢慢的越哭越难过,一直哭了很久.闻声而来的父亲本来想劝劝她的,到最后也抱着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