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弯月悬挂,零零散散的亮星洒在上空。 两人并排坐在屋顶上,白胡子老头深吸口气,心中反复默念:“不气不气,这毕竟是自己千挑万选的好徒儿,调皮一些也无妨。” 白胡子老头面带喜色,从怀中掏出早早备好的籍,轻咳一声道:“好徒儿,刚开始你就先琢磨这两本,等你彻底弄明白内力是怎么回事后,为师就再来寻你,教授给你功法。” 若是想要在武功上取得造诣,基本功一定要打好。 递来的籍封面破破烂烂,看起来年代久远,其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秘籍。晚风吹动,籍一页页飞速翻开,里面内容映入沈念的眼帘。 “……” 沈念眼中浮现出惊讶,到疑惑再到不解,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良久未动。她出声询问:“师父,你是不是没看过这中的内容,师父确定要给我的,是这本秘籍?” 闻言,白胡子老头眉心一跳,反手合上页,快得晃出了虚影。等他快速瞟了眼内容,才长长松口气,幸好这次没拿错,不然就要在好徒儿面前出丑了。 他义正言辞道:“给徒儿你的自然是这本。这秘籍可是为师亲手编写的,全天下仅此一本,旁人想求都求不得。我的好徒儿,你就珍惜吧。” 页中布满斜斜歪歪的字体,还有杂乱的图案,不像是本秘籍,倒像是醉酒后胡画的手记。听到肯定的回答,沈念虽心存怀疑,却还是把东西接下了。 “好徒儿,为师不喜欢在一个地方久待,所以不日就要离开,等你参透完这本的奥秘,为师就会出现。”他手心上放了根东西,“为师把这鸣镝送你,如果徒儿什么时候需要我,只要我见到空中升起这只鸣镝的烟火,就会立马赶来。” 鸣镝用于传递讯息,他自制的这支一旦发射升空,他必定认得出来。兴许是逍遥太久,他在某处待上数日就会浑身难受,还是得去四处逛个够才成,等他再次回昭阳宫时还要好好看徒儿的长进。 殿中烛火未熄,沈念盘腿坐在床上,手边放着支鸣镝与那本珍贵的《秘籍》,她抬手翻开。 【今日碰到了郭家那竖子,分明是个武功废材,还非要叫嚷着与我比试,我实在受不得那聒噪就答应了。不过他也算是勇气可嘉,可惜没用,还不是被我用一根手指头就打趴下了哈哈哈哈。】 【今日大哥破天荒地收了个关门弟子,据说是少有的练武奇才,惊艳决绝。我不稀罕,因为,我以后收的徒儿会更厉害,到时我要把所有的武艺都传授给我的好徒儿。】 …… 沈念想,这新拜的师父似乎不太靠谱。 她深吸口气,坚持翻看了十多页,终于见到了有关运行内力的记述。前几日她曾翻阅藏阁借来的几本古籍,从中了解到内力的来源,之后还需在此基础上逐步深入,融会贯通才行。 按照中记载丹田位于腹部脐下,在关元、阴交、气海、石门四个穴位交汇之处。1 沈念闭上双眼,沉心静气,感受着体内气息的缓慢变化。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暖意从丹田处升起,微弱但存在。她继续维持这种感觉,但体内流动的气息杂乱,一时无法聚拢成形,很快被扰乱分散四处,那股暖意也跟着消弭不见。 时间流逝,烛火摇曳。沈念依旧稳稳坐着,额间碎发早已被汗珠濡湿,眉眼间却没有丝毫焦急,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 良久,红烛尽,天色即将破晓。杂乱的气息终于聚成一缕,安稳汇集到丹田内。至此,沈念缓缓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 若是白胡子老头还没离开,必定会诧异徒儿的天赋远超自己所想,竟然仅用一夜就能学会如何开启内力。接下来的半个月,沈念每晚重复运行内力,如今已经熟练掌握内力的运行。她左臂的伤势比预期好转得快,浑身筋脉都舒畅起来。 沈念不经意间瞥到桌案上的箭弩,想着也是时候回学宫了。 学宫内。 沈念前脚刚踏进学堂,不少人的视线顿时投来。上次的春猎刺杀之事太过轰动,口口相传的热度许久也不见消退。 学堂之中,魏云卓正与四皇子谈笑,忽觉身后一凉,回头正对上沈念目光。他眼中闪过惊艳,几日不见,这位公主殿下的气质竟更胜从前。 沈念将手中箭弩递去,道:“麻烦魏公子将东西归还,还请替我谢过琉璃郡主。”她在昭阳宫修养多日,东西一时没来得及还。 “好,我今日便会将东西亲自送到她的手里。”魏云卓知晓两人的赌约。 “魏兄,你回去肯定要跟琉璃好好讲清楚。凭她的记性,或许早已不记得此事。她大概只能记得练武下面要出哪一势,旁的全都记不住。”四皇子无论何事都
想呛一声魏琉璃。 沈念:“多谢。” 下学后,沈念抬脚要出学宫,却被拦住了去路。沈汐身姿袅袅,笑意盈盈道:“阿姐,上次春猎皇兄身处险境,还要多谢阿姐出手相助,这是西凉之前进贡的九转琉璃珠,还望阿姐收下。”她听闻沈念今日会来,便也赶来学宫等着。 雕花盒子打开,其中的九转琉璃珠流光溢彩,好看极了。 “汐儿妹妹不必客气,这珠子很好看,所以汐儿妹妹还是自己珍藏起来吧。三哥他已经当面向我道过谢,并且还送了许多东西到昭阳宫去。有人说过,兄妹之间无需如此客气,不是吗?”沈念将东西还回。 这是三皇子曾对沈念说过的话。 在密林中沈念出手相助,一方面是因为三皇子对于校场遗落的发簪或许有所猜测,但他并未深究,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沈念知道自己面对狼群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她不能说是做了一件多大的好事。 沈念出宫还有事情要办,不想浪费太多时间,点头示意后便匆匆离开。留在原地的沈汐眸光微闪,衣袖中的手指蜷起又松开,盯着未送出去琉璃珠愣神少许,开口吩咐手下:“你将东西送回母后那里去。” · 京师街头,西市人群熙熙攘攘。一架金丝楠木马车缓缓行驶,临近的马车认出其上谢府的标志,都纷纷避让,生怕一个不小心磕到碰到,惊动车内的贵人。 车中坐着的正是三皇子与谢钰。 三皇子将案件卷宗放在桌案上,询问对面人:“父皇派崔尚调查春猎刺杀的凶手,他竟然查到此案与天启朝的奸细有关,你怎么看?” 茶香浓郁,谢钰的手指扣着茶盏,抬眸回:“此事牵扯的人员不少,不止是天启朝那边的细作,更事关朝内不安分的几个臣子,天启那边只是幌子罢了。” “看来我们又想到了一处去。”三皇子直叹气,”想不通是谁非想要取我的性命,又何至于这么着急呢。” 朝中人人皆知,三皇子已是内定的太子人选。前有宣德帝夸赞垂爱,后有左相鼎力相助,就算朝中有人存有异心,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三皇子想起那日密林中的情形,仍心有余悸,他担心的确是沈念。他摇头笑道:“那日群狼袭来,我是真没想到在紧急关头,竟然会是念儿妹妹出手助我。她面对一头一人多高的白狼,却丝毫不畏惧,伪装设计最终直接割断了白狼的咽喉。那时,你是否也目睹了全过程?” 谢钰手下动作一顿。 三皇子收了笑,直直看向他:“众人都清楚你当时射出的那一箭力气有多大,直接贯穿了白狼的整个身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有一个不小心,那箭射中的不是白狼,而是念儿妹妹呢?” 他一想到沈念拖着清瘦的身体走出草丛,挡在狼群之前的样子,心中就添了几分对谢钰的不满。 “我的箭会射中白狼。”谢钰迎上三皇子的目光,眸光毫无波澜,声音微凉:“殿下有空回忆那日情形,倒不如花时间想想如何应对叶国公的提议,他的孙女自小便倾心于殿下,我想殿下不会不清楚。” “你!我们明明是在说你的事,为何最后又扯到了我身上来。”三皇子气笑,但转念想到叶言倾,耳朵逐渐泛出薄红,掩唇道,“咳,我们还是把话题转回去,继续聊这案卷,父皇给崔尚的时间只剩下五日了。” 叶国公极其疼爱的孙女名唤叶言倾,前两年请求入宫做了沈汐的伴读。三皇子与她经常碰面,两人最小便相识,算得上相熟。眼见三皇子到了选妃的年纪,叶国公爱女心切,便直接与他提了此事。 三皇子将话题岔开,马车内陷入沉寂。谢钰正靠向车壁闭目养神,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请问,今日可否能面见你们这的苏掌柜?” 谢钰缓缓睁眼,眸底神色难辨。显然,三皇子也觉得这话很是耳熟,问:“方才听这声音,似乎是念儿妹妹在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