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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解

西厢房里一片寂静,门外只有一个仆役守着。 见沈朝端着茶水走过来,仆役一言不发地推开门,示意沈朝进去。 沈朝刚走到西厢房里,背后的门就被缓缓合上。她皱了皱眉头,微微抬头环顾了一圈外间的景象。 朱漆雕龙凤纹架格、红木嵌螺钿四方桌、梨木透雕鸾纹椅……摆设皆是上乘,只不过瞧着却没什么人气儿。沈朝瞧着架格上落的薄灰,心道这里果然是无人居住。 若是西厢房里无人,那群仆役把她哄骗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她空跑一趟?或者把厢房落了锁,让她待在这里忍受孤独? 若是西厢房里有人,也应当是暂且歇息。可最近没听说燕王府有人来拜访,正经的主子有自己的院子,何故委屈自己来这厢房? 沈朝心定了定,将红漆雕梅花茶盘放在外间的四方桌上,而后缓步继续走,掀开用作遮挡的青色布帘走到里间去。 四扇紫檀嵌象牙刻湖光山色屏风霎时映入眼帘,遮挡住里间另一半的景象。 沈朝的从容自在终于破碎了,她听到了屏风那头的水声。 隐隐的雾气飘出来的时候,沈朝纵是傻子都猜出来了,有人在此沐浴! 沈朝收敛起呼吸,缓缓向后挪,极力不发出任何声响。不管是谁在此沐浴,定然不想被人看到。而且能在此洗漱的人,想也知道不会是仆役。 够狠。沈朝咬了咬牙,这还真是设好了套,要置她于死地。 也难得让他们恰好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廖管事不在,有人在此沐浴,且不知道为什么,门外看守的人也是仆役的同伙。不,或许不是同伙,只是刚好看守之人不在,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沈朝清楚地知道,若是被沐浴之人发现她未经允许进了西厢房,还险些偷看到了不该看的,她这条命能保下来都算好的! 后背碰到分割内外间的布帘时,沈朝提着的心放下了些许。她只要小心地绕过去,危机就能暂时解除了。 就在沈朝俯身要绕过布帘时,一道冷喝声从背后而来,“谁?” “小人乃是奉命来送茶。”沈朝当机立断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出响亮的一声。她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就染了风寒,至今还没好完全,嗓音沙哑粗粝,沈朝又刻意压低了些,根本听不出原来清朗的音色了。 就他说这一个字,沈朝已经确定沐浴之人是谁,是李昱啊! 沈朝都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怎么能巧合到这个地步? 屏风后沉默着,沈朝头埋在地上等了很久,才等到一句耐人寻味的反问,“奉茶?” 他的语气和以往很不同,言语里摄人的压迫感几乎让一切微小的动作都变得无所遁形。若是普通的仆役,恐怕已经胆战心惊得说不出话来,在这样的人面前,任何别样的心思都会无处躲藏。 沈朝攥紧了掌心,镇定自若地开口:“既然殿下不需要,小人便先行告退了。” 屏风那头却彻底陷入了安静,沈朝慢慢爬起来,躬着身子向后退。她看到象牙屏风上映着的人影似是沉思回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灯台上火星轻爆的声音中,沈朝听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深。 此刻,他在想什么呢?对她冒着风险进来奉茶,又什么都不做地离开感到迷惑不解?还是她的话语让他联想到了谁? 他应该没有认出她,她现在的声音与以往堪称天差地别,仅仅两句话,不可能有人认出来的。 “熄了烛火。”李昱忽然开口。 沈朝愣了一瞬,而后乖顺地听命,将灯台上的烛火一盏一盏都吹熄,就像全心全意、不问缘由、忠诚老实的真实仆从。 当所有的烛火都熄灭,昏暗静谧的里间就只剩下偶尔的微小水声和他们二人交错的呼吸。 “过来。”他道。 他应当是向后仰靠在浴桶的壁上,手臂也舒展地搭在木桶的边沿,以这样慵懒随意地姿态命令着她,一个最下等的,陌生的,杂役。 他这么轻易地就对她放下了警惕吗?还是上位者近乎藐视的从容?觉得她没有胆量以下犯上? 沈朝本来打算不顾命令地离开的,可她现在改了主意。他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 “是。”沈朝低眉敛目,走到象牙屏风前时脚步一顿。她几乎可以感受到热水化成的气雾覆盖在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潮湿而温暖的水汽让她屏住了呼吸。 沈朝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屏风,她到此时又有些犹豫了,真的要跨越这层屏障吗?一旦跨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都不由掌控了。 李昱并没有催促,好像

在静静地等待她做决定。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做出怎样的选择,又或者无论她怎样他都可以全盘的接受。 沈朝收回手,快速移步绕过屏风,而后停下不再动作。她可以隐约看到他背脊的轮廓,肩颈流畅的线条一直从手臂蔓延到骨节分明的手背。 微微的光线让沈朝刚好可以看到模糊而朦胧的,却又看不真切。这样的半遮半挡,比毫无遮掩还要磨人,沈朝喉咙动了动,低眉敛目不再看。 可这里实在太过寂静,以至于轻微的吞咽声也格外清晰,湿润的水雾在沈朝的额角鼻尖都化成了水滴,沿着下颌脖颈缓缓滴落。 他就在此时微微侧头,沈朝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短暂的,促狭的,轻微气音,可实在太快,甚至让她觉得如同幻觉。 沈朝没来得及回想,他的声音夺去了她所有的思绪。 “怎么还不过来?”他问。 明明知道她就站在三尺远的地方,他却还问出了这个问题,这表明他觉得这样的距离还不够。他这次是在明确地催促了,沈朝徒然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退路。在她做出了选择之后,他也很明显地不打算给她反悔的机会了。 沈朝走到他背后的时刻,他恰好侧头,双唇擦过她耳畔细微的绒毛,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转回去。 “是不会吗?” 他的唇似有若无划过她耳廓的瞬间,带有蛊惑性的嗓音也酥麻地穿透她的鼓膜,大脑的某个角落就像是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刺激而不可抑制地兴奋,沈朝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说不出话来,从旁边的琉璃碗里抓了一把澡豆,掬了一捧水化开揉搓,在空中停留了半晌,而后下定决心似地按在他的肩颈,从上至下。 沈朝感觉到自己的指腹在轻微地颤抖,她好像在做着什么亵渎性的事情。尤其是当他呼气的时候,像叹息,像克制,像隐忍,让她觉得她蹩脚的动作已经被毫无保留地看穿。 澡豆的清香混合着他身上的气息,沁入她的鼻腔,若隐若现,很好闻。 沈朝不由自主地靠近,直到鼻尖触到他柔软的耳垂,意料之外的轻碰让沈朝一时间忘记控制自己的呼吸,气息有些错乱地落在他裸露的皮肤。 沈朝忙慌张地远离,他胸口深深起伏着,漫长却不均匀。 “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单纯的询问,但沈朝莫名感到令人心悸的羞耻。他一本正经到冷淡的态度,会让她有种自己心思很污糟的错觉。 沈朝抿了抿唇,手从他的胸口缓慢地下滑,她开口,嗓音不需要刻意压低也足够嘶哑:“小人,在帮殿下沐浴啊。这不是殿下要求的吗?” “你……”李昱侧头,似是想看她的脸,但最终也没有回头,他轻喝着,“放肆。”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像是会包容所有胡闹的长辈,带着独一份儿的纵容。 这样的放纵让沈朝不自觉地想要更进一步,当她的唇触碰到他耳垂的刹那,滚烫的热意便从他的骨肉传到她的全身,她几乎要忍不住颤抖着唤出他的姓名。 他的气息深而错乱,只要他稍一偏头,就会唇齿相接的亲密距离,让她浸泡在绵延不绝的蜂蜜之中,甜腻而令人窒息。 沈朝的心被拉扯着,她既希望,又不希望李昱发现她的身份。 如果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为什么又要故作不知地这样对待她?如果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对陌生仆役这样的亲近?还是说他真的怀了别样的心思? 沈朝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想趁此机会做些什么。 “殿下,为何要熄灭蜡烛?”沈朝问。 缱绻的蜜意瞬间烟消云散。 李昱沉默着,微不可察的轻叹在空气中短暂化开,不留丝毫痕迹。一阵水声响起,他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站起身跨出浴桶,背对着她将里衣穿好。 失去水雾的阻碍,他背脊的轮廓也变得清晰,沈朝将手伸到水里探了探,很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凉下来的。 李昱站在原地,没有转身看她,像在等待什么,又像是陷入困境的沉思。 “殿下,是在苦恼么?”沈朝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切实地感知到他瘦了很多。 “是。” “为何而苦恼?” “我喜欢一个人。”李昱以手撑在案几上,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他喝得很急,是掩饰不住的疲倦,急促的吞咽声里沈朝似乎窥见一角那些他心底被压抑的,隐藏的,极力克制的…… “可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他也会爱而不得么?沈朝垂了垂眉眼,嗓

子哽了哽,出口冷硬到残酷:“那殿下应当果断放手,勿要纠缠不休。” 李昱轻笑了声:“我与她分别了,可是,我还对她念念不忘,这又何解?” 沈朝心底生起无名的烦躁,他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喜欢到分开了还日思夜想?这种事情问她作甚?她说让他不要想念,他就会忘掉吗? 她嘴角勉强勾了勾,连惯来的温顺老实都伪装不下去了,话都不想说,只想甩袖走人,抬眼的瞬间却见李昱斜倚在案几旁静默地望着她,目光一如既往地专注。 昏暗的房间里,他的双眸黝黑,却映着窗缝外透进来的唯一光亮,像黎明前折射出的第一道狭长而明亮的光。 沈朝嘴唇上下碰了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发出的是极其低微的气音:“……相思无解,殿下不要与她分别即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殿下定会得偿所愿。” “是么?”他道。 可她是这样的没心没肺,没心没肺到当真可恨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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