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日光如今消失殆尽,云幕低垂,天将下雨。
阵阵寒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只觉周身阴凉。若非远处堂屋冒烟,几乎要怀疑她们所处之地隔绝尘嚣,寥寂得过于阴森可怖。
周怀溪再次转过头往四周看了看,确信道:“刚才有人试图催眠我,我用灵力堵了回去,但我没感觉到那人有杀机。”
“有没有可能是那人灵力太弱不足以造成杀机的缘故?”云祈弯下腰弯下腰从地上捡了根枝,往前走了几步,戳在周怀溪最近的一棵竹子上。
片刻之后,那竹子并无任何枯死征兆,依旧生机勃发。
这是意料之外了,云祈微微蹙眉,手抵着下巴思忖。
周怀溪摇了摇头,否认:“不是,那人至少是空悬境。只不过我更强一点才把他的术法瓦解冰消了。”
云祈丢掉那根竹枝,道:“这竹林不对劲。”
确实极为不对劲。
之前这里虽静,但还是那种清爽的竹林小道。现在却一片灰暗,仿佛是空旷凄凉的荒原,连土地的呼吸都听不到,让人不禁深觉沉闷郁结。
顿了顿,周怀溪道:“我也觉得,好像就是从大师兄死了之后才开始不对劲的。”
除了哗哗作响的风声,再无别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风更冷更寒。
周怀溪微微侧身,散落的头发被逆着的风吹得凌乱。
云祈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周怀溪:“……”
静默须臾,云祈淡淡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早就猜到瞒不过她。半晌,周怀溪叹了口气,承认道:“是。”
她犹豫着继续道:“你放心,我……”
云祈打断她,语气冰冷却坚定:“周怀溪,你是不是想去杀了他。”
“……”不知道该说什么,周怀溪笑笑:“这么明显吗?”
“杀人不是解决办法,你要杀梁若景是为了复仇,我答应帮你善后也是因为我作为风满楼的神女,不忍看门下弟子受他凌辱。”云祈道:“但你不要残害无辜。”
周怀溪将凌乱的头发随意地拨开,平静地道:“司愉青确实很无辜,但他刚才制止我,如果我稍有不慎死的就是我。他必然是看到了我们方才的所作所为,如果他不死,那我们日后该怎么善了?任他去告诉掌门告诉长老然后把我们抽筋剥皮吗?”
云祈愣了一下,道:“那个制止你的人是司愉青?二长老的亲传弟子,十五岁就成了宗门第一里第一的音修?”
周怀溪点了点头道:“嗯,他就在你身后不远处。隐藏的很好,但是那点藏身伎俩对我无用。他那样站着看着我们,怪吓人的……你别转头!你刚才没面对着他,他应该不知道那个人是你,神女还是那个神女,你不会有事的。把尸体装进乾坤袋里带去后山,我去杀他。”
云祈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语气不容置疑:“你不能杀他。”
周怀溪正色道:“云祈,现在不是你心软的时候,如果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了,你难道想看到我死吗?”
云祈冷冷道:“不想。但是周怀溪,现在也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不一定会去揭发我们。”
“他也不一定不会去揭发我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最是满腔热忱,怎会忍看同门无故惨死,我……”周怀溪说到这儿,忽然顿住。
云祈看出端倪,问道:“怎么了?”
周怀溪茫然道:“他不藏了,在朝着我们这边走。”
“我能转头吗?”
思忖片刻,周怀溪压低声音道:“……算了,随你,这么近他肯定能看出来是你了。如果他对我们动手,我也能杀了他,反正他是琴修没什么武功。”
于是云祈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停滞空中许久的乌云终于降下了雨,丝丝缕缕,却经久不息。
来人步履轻缓,他身穿素白衣衫,手中稳稳执着的油纸伞暗绣了梅花纹,在一眼望去尽是苍碧的竹林间尤其突兀。
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宗门弟子多以玉冠束发,他却是乌发飞扬,更显湛然之态。双眸亮的仿若被雨水浸湿过,漆黑似墨的睫毛碎碎密密,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清艳非常,尽是风光殊绝。
等到走近,才发觉他虽步履沉稳,可面容带着丝丝青涩,但又不让人觉得稚气。清瘦而不柔弱,温和而不寡淡,身形修长,儒雅斯。
明明被伞遮住,也叫人觉得熠熠生辉。